2003年10月4日 星期六 晴天
我爸这一段时间总是苦着脸,对我嘘寒问暖,并且有很多愧疚之情溢于言表。
我说了很多次不是手上那点伤的原因,他还是自责到偷偷抹眼泪,带我去很多看的好的老中医和特色门诊那里,就像是我已经病入膏肓,他也不让我做一丁点费体力的活,就好像我手无缚鸡之力,为这,他专门去了一趟学校,给“得儿他”老师说明病情和请了遥遥无期的病假。
我妈心急如焚,她认为我终于被煞气影响到生邪病,咬牙切齿的又去街道对面的理发店理论了好几回。
不,不是理论,是争辩。
好吧,确切地说,是骂街。
我妈带我去了她的一个远房旁系亲戚那里,开诊所的,她向人家说明病情和来意,那个亲戚就下达了先输一个月液的通知,我当时脸色就已经白到恐怖,问那个大不了我几岁的姐姐:“你确定我这能治好?”
她扶了扶眼镜说:“试试呗。”
好嘛,敢情她也没碰到过,拿我当小白鼠了。
一个月以后的这天,我心如死灰的躺在床上,一副了无牵挂,毫无生机的模样,床头用衣架挂着这一个月看的最多的输液瓶。
王冰和安小晴来过几次,看我这潦倒颓废的精神后也不忍心添油加醋开玩笑,只讲讲学校的趣事,送送卷子。
手的青筋上布满了针眼,它们一个挨着一个,挨挨挤挤的,血管也已经看不出丝毫血气方刚活生生的面貌。
刚拔掉针头的我挣扎着坐起来想去个厕所。
我爸因为我,已经练就了一身护士的本领,他拔针炉火纯青,趁我刚龇牙咧嘴之时,他就瞅准时机一个瞪眼,针头出来的同时大拇指已经摁在针眼上。
我有次给王冰说,冰啊,要是你给我这样拔针,我真给你竖大拇指,但是他是我爸,不敢给他开玩笑。
我站起身走向厕所时,脑袋有些晕晕乎乎,看我爸收拾输液瓶子的身影也越来越模糊,我说:“爸,我头晕。”
就又扶住墙壁滑了下去,我爸向我飞奔而来嘴里喊着:“她妈,快过来。”
待我慢慢睁开眼睛,我妈已经泪眼婆娑的在骂对面的理发店。
我爸担惊受怕的说:“这输了一个月的液都没见有多大作用,都怪你,把孩子都输的虚脱了,你那是什么亲戚,明天说什么也不能输了,换别的方法。”
“这怎么就怪我了?都是对面的王八蛋们,给我闺女下蛊,还磨眼里磨稀饭,装糊涂不承认。”
“你说你干啥啥不行,那嘴倒是不闲着,你给你那亲戚说,人做医生的怎么能说治不了,那不是砸他招牌吗?什么也不考虑。”
“人说输液的时候你怎么不说,现在知道说我了,你怎么不说是你气的,不给孩子找学校,光顾着没帮过你的人心疼,不知道心疼自己的孩子,你就是那木匠的刨子,都怪你。”
“要不是你吹的人家多好多好,我能信?”
“你这老不死的.....”
我真的谢谢我爸妈,在我脑袋快炸裂的时候,他们还有闲心吵架来缓解紧张的气氛。
我这个人吧,其实不怎么害怕,生病也好,耽误学习也好,都不能对我身心造成什么重大伤害,可能这一点我真的继承了我妈的优良基因,但与之对应的,我又有着和我爸心理素质很低的性格。
晚上稍晚一点的时候,我正在书桌前看书,闲情逸致的那种,我妈神神秘秘的来到我跟前,拿出一把小剪刀咔哧一声就剪掉我一撮头发,我大为震惊的捂着脑袋差点又晕过去问:“妈,动什么都行,不能动我头发。”
我爸赶忙从门缝处闪进来,眼睛里带着泪花说:“你这下手快的,闺儿,都怪爸,爸妈实在没有办法了,一会告诉你啊。”
说着抢过我妈手里的剪刀,温柔的又剪了我几缕头发,还关切的问我疼不疼,有没有碰到头皮。
我莫名的升起一种紧张和害怕的情绪来,我最怕我爸红眼睛,每次他这个样子就让我很惆怅,我会想他刚才的样子和语气,莫非我这病真的药石无医了?我还是一个大好青年,没有实现我的理想,没有报效祖国,没有犒劳二老的养育,我怎么能没救了呢?
我听到我爸和我妈在阳台上一阵嘀嘀咕咕,并闻到一股烧胶皮的味道,完了,真的完了,我妈这是在给我准备......
我焦急紧张的搓着手心,仔细想他们说的话什么意思,再联系一下最近我确实晕了好几回,莫非他们隐瞒了我的病情?我这是一种华佗转世也没有办法医治的病?这个想法让我突然间就害怕起来,哪剪我头发干什么?留作纪念?刚才阳台升起的那一股烟是什么?烧纸?我到弥留之际了?
也是这时,我爸端了一碗黑乎乎的水拿过来让我慢慢喝下去,我泪花闪动的问:“这是毒药吗?我妈给我下的?不忍心我再受苦?”
还没给王冰和安小晴道别.....
我看了一眼我爸,又看了一眼我妈,他们无动于衷的看着我并不答话,这让我想起鲁迅的《狂人日记》,我说:“爸,我妈终于要吃人了是吗?”
我妈一个拖鞋扔过来怒骂:“赶紧喝你的,这是我好不容易求来的偏方。”
我寻求帮助的看向我爸,他认真的一边点头一边瞪我妈的粗鲁动作。
唉,我爸又一次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相信了我妈的话,偏方竟也开始相信,但我看了看我爸那苦相的一张脸,那愧疚的神情,有一种声音在心底升腾:别再让你爸担心了,他已经够难过的了。
我咬咬牙坚定的下决心,管它是什么难喝的东西,我举起来说道:“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