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像载满星光的海面。岑雪垂落眼眸,视线凝滞在团扇后的虚空里,听见他踱步走来,懒懒道:“你来找我假成亲,不也是要全自己的私心吗?”
岑雪心跳突然加快,想起外出的春草、夏花,不知道是否已被他觉察寻找鸳鸯刀一事,遮掩道:“是,我不想嫁给庆王世子。”
危怀风目光变了变,凝视着烛光里的人,没接话。
岑雪道:“这是我的私心。”
危怀风笑了一下。
这声笑有些意味深长,似嘲弄,又似质疑。
岑雪蹙眉:“你笑什么?”
危怀风站在她面前,俯身:“为何呢?”
他突然靠近,原本并不浓烈的酒气袭来,岑雪心神一乱,抬头时,撞入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里,一时慌道:“什么?”
“为何不想嫁给他?”危怀风微微歪头,问得有那么几分诚挚。
岑雪心如擂鼓,凝视着他的眼睛,闪开视线,道:“我心里无意,自然便不想嫁。”
“哦?”危怀风语调上扬,眼里漾开一点笑意。
岑雪脸颊更热,目光乱闪时,倏地看见他颈间的伤口,意外之余,借机岔开话题:“你受伤了?”
危怀风“嗯”一声。
岑雪屏息,想起他在岗楼那边和裴大磊比试一事,放下手里的团扇,起身走去橱柜前,拿来药箱。
“坐下吧。”岑雪说道。
危怀风默了默,依言坐在婚床上,岑雪跟着坐在旁边,打开药箱,取来一瓶专治外伤的金疮药。待要擦时,岑雪微怔:“擦过药了?”
危怀风看着橱柜旁的一截红烛,道:“随便擦了一下。”
岑雪便收回金疮药,拿来一卷白纱布,要往危怀风伤口上缠,指尖触及他皮肤时,他往旁边一躲,像是拒绝,又像是下意识的避开。
岑雪敛眸,保持着帮忙包扎的动作,危怀风靠回来,目光凝在那一截哆嗦跳跃的烛光里,让岑雪把白纱布一圈圈地缠在他脖颈上。
包扎完后,岑雪道:“伤口三日不能碰水。”
“哦。”
“每日要换一次药。”
“嗯。”
不知为何,岑雪竟莫名感觉这一刻的危怀风很乖。这念头有点荒唐,她赶紧甩开,关上药箱,起身走到橱柜前。
放药箱时,头顶蓦然落下一道声音:“新婚快乐。”
紧接着,发间像被什么插入。
岑雪抬头,看见危怀风,心里漏掉一拍,回神后,从发间取下那物,见是一支雕刻着成簇梅花的白玉簪,玉色剔透,做工精巧,价格应该不菲,不由更茫然。
“私房钱,一点心意。”危怀风踅身往外走,在槅扇旁的方榻上躺下,澄清玉簪并非用岑雪的公款所买后,便是一副不太想继续交谈下去的模样,“睡吧。”
岑雪握着玉簪,心振似擂,望向他时,夜色昏黑,屋里的蜡烛融开暖红的光影,危怀风躺在光里,眉目被照得静谧英俊,鼻峰很高,嘴唇微薄,比记忆里的少年要更俊美成熟,也恍惚更疏冷了。
岑雪目光下移,忽然看见他右肩的衣袍已破,后知后觉:“你肩上也受伤了?”
“没有。”
岑雪沉默一会儿,道:“我想睡榻。”
危怀风也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道:“你是东家。”
言外之意,是东家睡床。
岑雪不应声,转头去婚床上收拾,抱起一床被褥走向方榻。
危怀风听见动静,睁开眼缝。
岑雪个头是真的不高,即便戴着凤冠,整个人仍是小小一个,现在抱着一大床被褥,单单露出半张脸来,更被衬托得娇小。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娇小的人儿,此刻肃着脸,用着那汤圆一样软糯的声音命令道:“起来。”
危怀风眉峰微微抽动,难以相信她是在命令他。
岑雪便又命令一次:“起来。”
危怀风想笑,事实上,也的确是笑了,他乖乖从榻上起来,站在岑雪身旁,足高她快两个头,侧目时,看见她弯腰把被褥铺在方榻上。
铺完后,她脱掉鞋履,爬进被褥里躺下。
“……”危怀风转开头,哑然低笑。
岑雪转身背对他,双手抓着被褥,交代道:“日后若需同室而眠,我睡榻,你睡床。还请大当家遵守君子之约,不要越界。”
“我不是君子。”
危怀风往婚床走,仍在笑,上床时,听见岑雪在后面小声说:“你是。”
危怀风笑着,眼里融化开一抹不易觉察的触动,躺回熟悉的床上,不再回答。
岑雪躺在方榻上,拿出手里的那支白玉簪。屋里的烛灯没熄,旖旎的光里,白玉雕成的梅花焕发着浅浅冷辉,仿佛幼年里那一片银装素裹的梅林。
为何……要突然送她一支发簪呢?
岑雪心里藏着疑惑,想起某个云销雪霁的冬天,少年坐在屋檐底下,看她从满是落梅的雪地里爬起来,梅花沾了满身,蹦也蹦不掉。
少年的笑声又响又坏。
“不许笑我。”她佯恼说。
“没笑你。”
“那你笑谁?”
少年看着她,眉眼弯着:“笑……梅花鹿。”
夜阑更深,院外的喧哗声彻底消散了,记忆里的少年慢慢和一人的脸重合,眉眼明亮,笑容爽快。
岑雪闭上眼睛,不再乱想,慢慢进入梦乡。
朦胧中,竟然听见有人在喊自己“东家”。莫名其妙。岑雪嘟囔两声,握着白玉簪,翻了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