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主仆三人都有些沉默。及至松涛院外,忽听得里面传来交谈声,一人絮絮叨叨,一人唯唯诺诺,进院里一看,原是方嬷嬷在跟角天说话。
“我们家姑娘呢,打小不能吃辛辣,一吃便腹疼。所以在膳食这一块,要叫厨房多留心,切记不可放辣椒、麻椒、花椒、胡椒……”
“嗯嗯。”角天拿着个小本,边点头边记,“带‘椒’的都不行。”
“至于茶饮呢,有龙井最好。没有的话,尽量送些碧螺春、铁观音,或是庐山云雾、湄江翠片、舒城兰花……这些也可以。”
角天皱着眉头记:“嬷嬷,这些都挺贵的吧?”
“不贵,”方嬷嬷安抚,“一斤龙井,也就二十多两银钱罢了。”
“……”
二人正说着,见岑雪一行从院外走来,忙从石桌前起来相迎。
“少夫人!”角天把笔从嘴里拿下来,笑呵呵唤,又是那副憨厚喜庆的模样。
岑雪颔首,看一眼他手里的小本:“你在记什么?”
角天如实答了,岑雪说道:“我没有那么娇气,你们平日吃什么,便给我送什么就好。”
“那,少夫人能吃椒麻鸡吗?”
“不能。”
“油泼辣子面呢?”
“不可。”
“……”
“今日大当家下山,你没跟着去吗?”岑雪在石桌前坐下,今日天气晴朗,墙角那树梨花开了,桌上落着一层花瓣。
角天道:“金鳞跟着去了,少爷要我留下来伺候少夫人。”说着,往院外望一眼,试探道,“少夫人这是出去溜达来?”
岑雪道:“我去了一趟库房。”
角天一愣。
“寨里养了很多马吗?我看见库房里存放了很多草料。”方嬷嬷送来刚沏的龙井茶,岑雪捧在手里,抬眼看向角天。
角天支吾道:“也不多,就……十来匹,都是少爷的爱马。三当家说春天爱下雨,怕把草料浸坏了,就多买了一些,囤在库房里。”
人吃的粮食都不够,还要给马囤草料,也不知是该夸危怀风昏庸,还是掌家的林况大方。
岑雪不拆穿,问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今晚上三当家那边要请大伙吃饭,庆祝少爷和少夫人大婚。太阳下山前,少爷肯定回来。”角天说着,心念一动,“半山腰有座亭子,视野很不错,少夫人要是急着要找少爷,可以那里去接一下。顺道看看风景。”
岑雪摩挲着杯壁,微笑道:“好啊。”
※
酉时初刻,日头开始往西山掉,黄褐色的山路上铺满参差不一的树影,一行人骑着马走在夕阳里,有说有笑。
林况策马跟在危怀风身旁,斜着眼,有一下没一下地打量他。
危怀风道:“眼皮抽筋吗?”
林况道:“抽筋倒不是,就是这伤口包扎得委实漂亮,让人想把眼皮挪开都难。”
危怀风瞪来一眼。
林况笑道:“话说回来,今日余掌柜说,上回你在铺子里当东西时,已给了你二百两,今日交的三百两只是尾款。可这两天,既没见角天送钱过来,也没见你办什么事。怎么,是把钱藏起来?”
危怀风道:“扔了。”
“……”林况痛心疾首,服软道,“一家人,好好说话。”
危怀风不搭茬。
金鳞笑着在旁解围:“三当家,少爷那点家底,除了用在寨子里,还能用在什么地方?你就甭操心了。”
“今时不同往日。”林况忧心,“你家少爷以前孑然一身,自然一心为公。眼下有了小家,谁知道会不会私藏金库?”
众人笑开来。
金鳞讪笑,心里有点发憷,危怀风和岑雪的成亲是做戏,林况又不是不知,怎么还当着大伙的面这样打趣呢?
转头去看危怀风,却见这人并没恼,反倒咧着唇,眼里似也有笑。
“快说,钱到底上哪儿去了?”林况凑过来。
危怀风望着前方,模棱两可:“还债了。”
“还债?”林况半信半疑,“你欠什么债?情债?”
危怀风但笑不语。
林况愈发更狐疑,便要再问什么,拐弯时,忽见山路尽头的山亭旁停着一辆马车,亭里有三四个人影,一人坐着。
晚霞漫天,满山流动着金色光辉,坐着的那人身着一袭藕荷色衣裳,披在肩后的秀发、披帛随风而动,尽管看不清脸,气质已美似天仙。
林况“哦”一声:“那是……债主吧?”
危怀风没有想到岑雪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脸上散漫的笑容收了收,握着缰绳“驾”一声,往前赶。
林况挑眉,身后众人发出低低的起哄声。
岑雪等在山亭里,很早便看见一行骑马的人从山脚沿着山路绕行而上,打头的人骑着的是一匹通身雪白的马,或正是因此,骑马的人被衬得格外突出,不管走在哪里,她一眼便能看见。
见那人从岔路那头出来,岑雪走到亭外相迎,近后,听见一些笑着的议论声,是从队伍里发出来的。
岑雪耳根微微发烫。
危怀风打马上前,停在岑雪面前,低头看她,脸庞逆光,眼睛明亮无比。
岑雪娇娇道:“我来接你。”
队伍里又发出起哄声,有人在喝彩,有人吹了声口哨,岑雪垂着眼眸,耳朵越来越烫。
危怀风忽然道:“会骑马吗?”
“会一点。”
危怀风伸来一只手,岑雪抬头,看见他逆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