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泺连手都没力气抬,懒洋洋地看了过去。
刚进来的郑得福立即从抽屉里翻出只小瓷瓶,仔细地倒了点金贵的“茶叶”放在茶壶里,注上水,再将这茶壶放在龙案旁的红泥炉上温着。
“孙爱卿哪里人?”江泺随口问道。
“回陛下,臣泉州安溪人。”
“孙爱卿是自己人,当年在桑英霆将军麾下。哦,桑英霆就是左谷蠡王。”江泺三言两语就向侯如海介绍了鲁特的情况,又说,“正好朕这里有些安溪龙井,拿来给孙爱卿泡一壶,以解多年在外的思乡之苦。朕的茶喝得俨,别人都喝不习惯,就不拿来待客了。”
“太好了,真是天佑我卫国!”郑得福由震惊到喜悦,眼珠转了几转,忙去找茶叶,一边热络地寒暄着。
没过一会儿,壶口冒出氤氲的白汽,满屋弥漫着异香。
水开了,郑得福用块帕子隔热,倒了杯“茶水”,恭恭敬敬放在江泺面前。
隔得不太远,鲁特只见茶壶里倒出来的物什黑乎乎,很粘稠,不太象是茶水。
不过也说不准,宫里什么宝贝没有,或许自己孤陋寡闻,没见识过。
注意到鲁特的目光,郑得福侧身遮挡了一下,说道:“这些年孙大人在草原上辛苦了。”
“不辛苦。”
江泺喝了口“茶”,眉毛不悦地拧了起来。
说错话了?鲁特心一惊,忙改口说:“都是命啊!臣年轻时总想着建功立业,回到家乡光宗耀祖,万万没想到滞留草原多年,有国不能回,有家不能归,身上受的苦远不及内心的煎熬。”
郑得福问:“桑将军是怎么做到了左谷蠡王?这些年你一直在他身边吗?莫车可汗对桑将军怎么样?”
问题实在太多了,有的已经说过了,有的不方便说,有的不想说,鲁特低下头沉默不语。
和郑得福对了个眼色,江泺道:“这位是秘谍司的督主,往后由他负责接洽事宜。他是朕信得过的人,以后他说的话就是朕说的话。”
“失敬,失敬。”鲁特拱了拱手,又将同样的话再说了一遍。
郑得福给鲁特上了茶水糕点,又故意缠着问东问西。
服了药后头疼稍有缓解,江泺充分利用这段时间,放空脑子休息了一下。
这该死的身子!
要是在这节骨眼上发作,可就给有心人看乐子了。
至少鲁特是个没有花花肠子的老实人,是心念故土的卫国人,但桑英霆是不是也一样就不好说了。
也许他真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也许就是利用老实人来搏得信任,没有尘埃落定之前江泺什么也不信。
可以肯定的是,莫车可汗和桑英霆之间有龃龉,这倒是可以利用。
江泺咬了咬牙,拼了命也要将外患平了,太子接手后能轻松点。
内政有国丈撑着,乱不到哪里去,最多就是被架空而已,性命是无忧的。
太医说悠着过最多还有十年的寿命,应该还来得及。
嗯,太子九岁了,过个四五年就赶紧给他安排上太子妃,再多往东宫塞些侧妃良娣。
草包儿子正事干不了,被个杨怀牵着鼻子走,多生几个儿子总能做得到,再在里面挑个聪惠的好生培养。
嗯,一直生到满意为止。
安排好一切,给太子指定了太子,他当上皇帝后勉强坚持个十年左右,应该就差不多了。
先皇同样是个作天作地的主儿,三十年把江山整得乌烟瘴气,摇摇欲坠,自己登基之后处置了世家,这才稳定下来。
所以,太子不争气也不打紧。
……不打紧的,是吧?
不是拦不住,而是不敢伤了他。
侯如海点了点头,诚实地说:“是。”
他又开始惜字如金了。
江启明白了,侯如海不是性格内向,只是不想跟自己说话,他骨子里就瞧不起他。
既然他不想跟他说,江启也不理他了,径直朝御书房走去。
“且慢!”侯如海再次拦住了去路。
这一波三折,江启失去了耐心,也不说话,只横着眼睛极具威胁地睨过去。
“太子殿下得依着奴才几桩事,才敢放您进去。”侯如海说。
那质子被堵在了御书房,飞不出去,江启思忖着不急于一时,摆平了侯如海也好,省得等会儿他扯了后腿,在番邦小子面前有辱国体。
见太子还算配合,侯如海说:“陛下在里面商谈国是,你只能在院子里玩,不能进屋打扰。”
“这还用得着你说?”江启摆了摆手,“孤会在使者面前表现得象是个顽皮捣蛋,不识大体的小娃娃么?”
那质子看起来没在屋子里,教训他用不着往屋子里闯,江启觉得侯如海提这个要求纯属脑子有问题。
只要不进屋,没有使者跟前出丑,问题就不大。
两个都是孩子,打打闹闹是寻常事。
况且,质子在京城一住就会是几年,依着太子的性子这样的小打小闹还会发生。
有皇上和总管大人在,今天不至于太过份。
这是义父的想法。
不管太子是不是非得闯进去不可,横竖他该说的已经说了。
侯如海私心却想着,太子越大越难以管教了,让他惹一回大祸,痛打一顿说不定能改了性子。
皇帝早就想要揍他了,奈何皇后娘娘总拦着,御书房里闲人免入,太子就算是自投罗网了。
在乡下,再调皮捣蛋的混小子被痛打之后都会变得老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