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里的大众澡堂,每一天都在发生激烈的战斗。
“老天爷,刚抢水龙头打了一架,这会子才消停了。澡堂子好歹空出点地儿来了,你们麻溜的去,一会而又抢不上淋浴头了。”邻居王婶急吼吼的敲响林家大门,特意前来通风报信,催着徐春蕾赶紧出发抢位置去。
听人劝洗上澡的徐春蕾赶紧回屋找换洗衣服,顺便喊上自己正在厨房挥汗如雨的女儿。
林沛正在熬牛奶,七八月的时候这个活她一直揽在身上,天气太热,像这样抱着炉子搅啊搅,她怕把三个大人搅晕在灶台上。毕竟就算是她,汗珠子也像下雨一样噼里啪啦掉个不停。于是这会儿一听要去洗澡,不由得心神荡漾,只是牛奶熬到一半,回来估计就不愿意再来继续了。
犹豫间,方庆兰一撩帘子进了屋,接过林沛手里的勺子,“你们去,姥姥在这儿给你熬,反正也快开锅了,我熬好了就出去。”
林沛的魂儿早就让大众里的淋浴头勾走了,这会儿也不过略微犹豫,就点头:“行,那姥姥你熬完了就赶紧出去啊,太热了。还有,你不用再进来往冰箱里放了,我回来这奶估计正好放凉,顺手我就放进去了。”
方庆兰一边听一边点头,把林沛推出厨房,“小老太太赶紧走吧,别念叨了。”
林沛:“……”
啥也不说了,冲呀,一切为了大众澡堂!
许是大家都有一个中国好邻居,得到消息就往澡堂跑的人出乎意料的多,等到母女两人开始脱裤子,更衣室里的人已经满坑满谷,落脚不下。
徐春蕾也不墨迹,肩上搭着毛巾,直接进了浴池,还在里面招呼:“果果快过来,这儿还有个地儿。”
林沛站在池边,犹犹豫豫不愿意下水。
在公共澡堂洗澡的大家,想必都听过一个传说:某人正在池中搓泥,余光瞟到身旁一团黑物出现,定睛一看,竟是一坨泡发了的便便。
托这个传说的福,林沛一直对大浴池有着很重的抵触情绪,穿回来这么久,每次下池子都要做上好久的心理建设。
虽然她没在里面拉粑粑,但她确实在里面尿过尿,而且这事是徐春蕾唆使她做的——她拒绝过来着,她可是个大大的良民,只是出去上厕所实在太麻烦了——由此可推,成年人也会这么干。
林沛在池边站了一会,又转悠到几个淋浴头附近,试图蹭点花洒的活水。可惜每个淋浴头都被五六个大人紧紧包围,花洒里的水浇在这些大人身上,又反弹起来,溅了站在她们身边的林沛一脸。
“呸呸呸——”林沛噗了几口,满脸悲痛的回归了浴池,埋进水里的一瞬间,她像个喝酒上头的中年男人一样,啧了一声,感慨道:“啧——舒服。”
怪不得有钱人都要在家里安浴缸,泡澡的感觉就是不一样。只不过人家笼罩的是香氛,笼罩自己是心理阴影。
花了钱就要洗个彻底,母女俩先泡后洗,还和周围其他人一样,把身上穿的脏衣服也搓洗干净,这才顶着满天星辰回了家。
林沛困得直打哈欠,徐春蕾忍不住说她:“你说你,回回让你下去你不下去,说你腻歪嫌水脏,后头跟你说泡长了累得慌,让你出来你又不出来,你这孩子真是,看困得。”
林沛咕哝:“我超过1米得买全价票,还比你们短一截,不得泡久点才能回本啊。”
徐春蕾:“……”
徐春蕾:“我寻思咱家也没这么难过吧?”
林沛:“……说笑罢了。”真正的原因无非是泡澡泡得太爽了,不想起来自己去洗内衣裤而已。
两辈子加一起已经超过四十岁,还要让妈妈帮忙洗内衣的林沛躺在床上,总觉得自己还有点事没有做完,但是来不及了,她失去了意识,睡的跟死猪一样。
徐春蕾看女儿睡的安稳,轻掩上房门去外间缝衣服。
和只会做大路货的她不同,徐春蕾得表姐是个接私人订制的老裁缝,这位老裁缝前两天接了个新嫁娘的大活,本来正开心着,哪成想出门买个菜让三轮车给撞沟里去了,脑袋上缝了三针,胳膊还骨折了,这也就算了,关键是她一起来就头晕脑胀,恶心呕吐,别说干活,坐都坐不住。
要是平常的衣服也就算了,跟客人说说,大家都是乡亲,宽限几天不是问题;可这手里的是新媳妇的新嫁衣,日子就在那摆着,可是等不得。
林沛的表姨既不想把到手的钱吐出来,更不想让客人们到处发掘新资源,万一找到别的裁缝以后不到自家来做衣服这可怎么办。
思来想去,这桩买卖还是得便宜自家人。
胸无大志的徐春蕾,在服装厂干了二十几年,愣是没想过去学学怎么打版,只会按着现成的版子裁剪缝纫,这次临危受命,鸭子听雷一般听着表姐一会儿“*2”一会儿“÷2”的告诉她怎么按照新娘子的尺寸算版面,只觉得脑子只有一句话,“我不学数学好多年,小学数学老师好像姓陈……”
至于一起学习的林沛,她倒是打过版也会打版,并且能保证打版非常合身。因为她当年做娃衣的时候,就是在洋娃娃的身体上裹保鲜膜,拆下来后“按膜制衣”。
这种非常规操作,必然是要被否决的,只能跟着她妈一起苦哈哈的从头学起,可惜连着听了两节课,只会说一句,表姨,你慢点,除了算数,其他的专业术语我有听没有懂……
就这样,两个人稀里糊涂的听了优秀教师讲解,剩下的就全靠悟。
经过一番思索,林沛慎重表态,“妈妈,你告诉我哪儿要算数,用哪个数来算,我保证给你算得对对的,其他的,我就帮不上你了。”
翻译成普通话:我没听懂,靠你了。
徐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