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江美茹要回来,是下周三,建党节次日。
那天上午最后一节课是音乐,于七班,音乐课是观影课、零食课、座位自由日。
彭川凳子一掇就找别人去了。下午的排球课也跟别人组队,组队也就算了,偏偏夏痣所在的班级也逢排球课。
“彭川呢?”颂祺问何嘉,“他不是和你一队吗?”
“他呀,”何嘉掀一掀眼皮,“他死了。”
颂祺实在没忍住笑。
何嘉也笑了,没心没肺的。
颂祺拉何嘉找了个阴凉地坐下,说:“你昨天不应该在顾井仪面前说那些,毕竟夏痣是他朋友。”
“我就说了怎么了?大不了绝交,大不了没朋友。”何嘉把目光塑在颂祺脸上,“我是为了你啊笨蛋。你是不会说这些的,那就我来说,反正不管顾井仪怎么看我,但凡他在乎你,他就应该懂得要和夏痣保持距离。再说昨天我已经很克制了好吗?”
“那彭川呢?”
“随他作去吧。婊.子配狗,拦也拦不住。”何嘉戳戳颂祺,“你看你看,现在顾井仪也过去了。”
夏痣倚着篮球架的柱子跟彭川说笑,校服外套已经脱了。她喜欢穿紧窄的短上衣,显腿长,束的胸脯鼓蓬蓬的。
颂祺倒觉得她的笑是真的,至少当着顾井仪是真的,她像一碗水端放在他眼前,夭矫,无极,慈悲,身不摇而自颤。
顾井仪和夏痣打了声招呼,就把彭川曳到一边:“昨天才吵一架,你怎么还有说有笑的啊。”
一提这个彭川就气:“她跟我吵我就不有说有笑了?我咋那么听话呢。”
顾井仪降下音调:“你哄她啊。我跟你说,何嘉那个性子,你越晾着她,她越尖锐。”
“靠!你知道她尖锐你还要我撞枪口啊!”彭川跳起来。
顾井仪按住他,“就是因为我知道她尖锐我才让你哄她啊。我都能想象何嘉天天在颂祺跟前怎么数落夏痣,你弄出来的事你不得收拾?你说颂祺要是被何嘉同化了,以后我多难做人啊。”
“你,”彭川凝固了脸孔,“不是,你丫求生欲挺强啊。你早干啥去了?”
顾井仪理直地说:“拜托,我一直就很拎得清,现在是你连累我。”
彭川嘴巴成了眼睛。
“你俩说我什么呢?”夏痣忽然闪在他们身后,两人吓了一跳,打着哈哈说没有。
“背对着人就是有鬼。”夏痣笑嘻嘻地。她看顾井仪时顾井仪游移了视线,原来他是在看颂祺。
夏痣自发地把话讲下去:“最近学校要办文化展,我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可不可以把你的画借我?顾井仪?”
顾井仪说:“我最近没画。”
“一码归一码,那夏痣身材倒是挺不错的,虽然不很高挑,但腰是腰腿是腿。”何嘉跟颂祺说,忽然想起什么:“你还记得我前段时间跟你说我长高了四厘米吗?靠!我昨天量了一下,腿没长,腰长了四厘米!本来我是黄金比啊!”
顾井仪和夏痣的谈话并没有持续很久。下了体育课,顾井仪还猜想颂祺会问两句——为了何嘉也会问两句吧?结果颂祺也是这样想的——这倒好像她在介意,就没有问。
顾井仪不由有些灰心。他已经克己了这些天,总端着有意思吗?又想,毕竟了解是循序渐进的事。不能毛燥。不怕时间长,只要她不抵触他就行。
想归想,羡慕彭川也是真的。
晚上他们又一起回家,颂祺的脚已经恢复好了。不巧今天运悖得很,电梯维修,只能爬楼梯。
“累不累?”顾井仪刻意放缓了脚步,“累的话我背你。”
“不累。谢谢。”颂祺说。
顾井仪没有说话,只是一把摘下她的书包,她向上时能轻快些。
颂祺并不觉得累,相反,第一次希望楼梯能无止境地长。
楼道里灯有些发昏,欲盹着的样子。
顾井仪仍是怀有一桩心事,想问颂祺阿飞说的是不是真的,是不是有人打她,可是他问不出;想提夏痣同他的谈话,好像又显得自作多情。
颂祺看顾井仪一直看着她,近于神往,她问:“怎么了?有话要说?”
顾井仪摇摇头,用开玩笑的语气:“没事。”
明明十几分钟前他还对她不满,现在他通通原宥了她。
颂祺犹豫地问:“彭川真的和夏痣?”
“没有。夏痣是和谁都很开,用她的话说,多个朋友多条路。”他终于有机会解释:“今天下午她还问我借画来着。”
颂祺说:“你没借给她是吗?你有那么多画。”
顾井仪笑出声:“你怎么知道我没借她?”
“就是知道。”
“怎么就知道?”
“就是觉得你不会愿意把自己的画贴在大厅展览板上,给那些不会看又看不懂的书呆子瞧。”
现在他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没告诉她的是,那些画里有一半是她。
顾井仪说:“你可以不用说这么犀利。何嘉就是太犀利了,让彭川有些没面子。”又提议:“不然单独把他们约出来,见个面?”
“过几天吧。他俩脾气都冲,别一见面又来个钉头碰铁头。”
他们一齐笑了,笑中颂祺没留神,踏空一级楼梯,顾井仪及时搀住她,“没崴到脚吧?”
她说没事,抬眼发现跟他刚好是能呼吸到呼吸的距离。
顾井仪本来没注意,看到她看他。她在他眼神里一直摇曳。不真实。
那一定就像撞进一个字里忽然认不出,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