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你是我们族群新一辈中唯一成功长大的,我和几位长老会用先祖们在千年前收集的灵气助你化作人形,你一定要拿着种子去寻找适合的土壤。永远记住,你是商陆,是本土商陆,是我们商陆族最后的火种,一定要用这些种子培育出千千万万株同族,拜托你了,我们的孩子。”
声线颤抖,苍老,也很沉痛。
当声音逐渐消失时,丛林中几株高挑,淡雅,但叶子有点泛黄的商陆一下子枯萎了。
笔直的茎干发皱,成褐色,最后蜷曲,呈佝偻状态。
而这些枯萎了的商陆最中央,是一株十分嫩绿的小商陆,应该是刚长大的样子,高度远远没有成熟商陆那么高,叶子也不如成熟商陆那么密。
但,即便叶子寥寥几片,迎着破晓的晨露,当淡黄的光线落在叶面时,质地细密油亮的表层仍会散发出蓬勃的生命力。
翠绿的枝干,小巧精致的叶子,通体一色,自成一体的与世不争。
枯萎褐色的商陆紧紧围着它,保护着它,以免它被不远处那群野蛮生长,破坏性极强的垂序商陆伤害。
垂序商陆拥有红色的根,红色的果实,远远望去,像是从尸山血海中来一样,带着强劲的煞气与破坏力,不断夺走本土商陆的栖息地。
小商陆就在这样一个环境中散发着微弱的光芒,本来僵硬的枝干由于注入了千年前才会有的灵气,竟然开始像蛇似的慢慢弯曲,慢慢伸直、生长,枝头微微颤动。
猫咪似的慵懒又优雅地换着姿势伸展。
而枝干下平整的土壤竟然鼓起了两个小包,而后小包的最顶端开裂,露出了粉白色的一抹光亮——是一双灵巧的脚丫。
潮湿的土壤想努力粘在上面,却还是从光滑肉肉的脚面洋洋洒洒落下,分毫没留。
当根部幻化成脚后,小商陆的其余部位也都同时变成了人形。
成为了一个年纪不怎么大,但也不算小的孩子。
它就那么孤零零站在草丛里,高耸的草丛几乎遮住了它的大腿。
手里捧着一包圆鼓鼓的布袋,里面装着族群历年来收集保存下来的种子。
阳光落在它的脊背,较为热烈的温度让皮肤泛起了粉红。
它就站在里官道不远处的草丛里,看了看官道左边,又看了看官道右边,最终选择朝左边走,因为右边很远很远的地方,是海洋。
而那带着血腥气息的火红色垂序商陆,正是从海洋的方向而来。
它需要安全的地方,需要寻找合适的土壤,就得从左边走,往陆地深处走。
拾起地上一颗浆果咬到嘴里,因为还没有学会怎么用牙齿和舌头去配合咀嚼这种高难度动作,就只能这样咬着。
等路上饿了,再想办法像平日里路过的行人那样,用嘴,用牙齿,用舌头来吃东西。
好复杂的过程,回想起自己还未变成人形时,喜欢从根须吸取泥土里的养分,那是一种没有硝烟,没有尘土的甘甜。
再三确认浆果是被自己的牙齿咬住的情况下,才捧着一袋种子,小心翼翼跨过面前的草丛,站在官道,然后左转。
阳光将它皮肤都晒得发烫,它迈开第一步,不停往前走。
初次为人,在不适应双腿双脚走路的情况下,它却越走越快,额头上也渐渐渗出汗水。
水汪汪的眼睛里,瞳孔在放大。
这不是因为惊喜,而是……
它第一次走路,而且这条路是向下的斜坡,它……
停不下来!
直冲冲而又快速的往前走,走着走着,被迫成了小跑。
它多想前方的官道能平缓一点,这样它就能停下来,但这里深山老林,又是山坡中央,官道怎么可能会平缓?
视线剧烈的抖动,水汪汪的眼睛里都快要哭出来了,一边要注意嘴里的浆果不被咬破,一边还要注意捧在手心里的种子不被洒落。
突然,脚尖一痛,“砰!”
一个狗啃泥,脸朝下,沉沉栽到布满黄土的官道上。
而那颗浆果随着它牙齿的闭合,竟是直接弹到嗓眼,摔蒙了的小商陆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就被突如其来的窒息感涨红了脸。
它努力往起来爬,眼睛睁得圆圆的,想要将嗓眼里的浆果咳出来,但却没有任何办法。
挣扎了几下,肉乎乎沾满黄土的脸蛋再次贴到了官道上,浑身抽搐了几下,没了动静。
商陆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醒的,嗓子里的阻塞感消失了。
感觉脑袋被颠得有点发晕,它双手撑在木板上坐了起来。
嘴里好像是吃了什么东西一样,有一点点辛辣,有一点点甘甜。
它砸了咂嘴,都没想明白它到底吃了什么,浆果好像不是这种味道。
马车在官道行驶,木质的轮子压过黄土,留下两条深深浅浅的车辙印,伴随着略微在近地面漂浮的尘埃。
目光从官道收回,而后落在身边一个女人身上,是一位盘着乌黑亮丽发髻的女性,刚好回过头看它。
她的头发是真的很有生命力,又黑又亮,就像茂密的树叶一样。
女人只是勾唇笑着,没有说什么,身体和行驶的架子车一起同幅度轻微晃动,好像只有这样跟着车晃,才不会太晕。
腰间佩戴着一个银色的玉石,说是纯银色,也不全是。
是银中带着点金,表面没有任何雕刻,光滑细腻的原生玉石。
它天生如此。
“我叫忍冬夫人。”女人笑着说,又从包裹里拿出一张洁白的纱巾,轻轻搭在女孩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