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后。 申海市监察处。 深邃的虚空中漂浮着无数张基因组图谱, 两条巨大的核苷酸序列三维图在半空浮动, 交缠链条幽蓝荧荧,映亮了沈酌静默修长的侧影,平光镜片在眼前闪烁着微光。 操作台平板上正播放一段监控录像,是七天前的监察处负一楼走廊。屏幕上白晟紧捂着血流如注的伤口, 而荣亓坐在轮椅上, 姿态堪称闲适从容,面向不远处的伊塔尔多魔女: “你本来不是这个星球上的生物, 却被沈酌压制在人类的身体里,连力量都被镇压到了极致……挖出白晟的心脏, 我就把你解放出来, 彻底恢复你真正的, 原生的力量。” …… 轰一声巨响, 魔女被掼进砖墙废墟, 咳血爆出一连串谁也听不懂的脏话,而被骂的荣亓露出了一个失笑的表情。 沈酌按下暂停。 “你觉得荣亓当时听懂她的语言了么?”他头也不回地问。 水溶花肃立站在沈酌身后,长长的卷发用一支笔随意挽着,闻言摇了摇头:“伊塔尔多自己都忘了那些话的具体意思, 只记得是骂人用的。我之前询问过很多次,她对故乡的记忆已经太模糊了。” “……”沈酌蹙了下眉。 “无穷无尽的战争, 屠杀,流放, 然后是漫长的休眠, 身不由己的漂浮……直到漂过了无数个光年, 被陨石的引力带着一起落到地球。”水溶花叹了口气, “这是她作为意识体能记得的全部。” 沈酌并不言语, 两根手指有规律地轻轻敲打着桌面, 似乎在思索什么。 水溶花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半晌终于忍不住问:“你觉得那个叫荣亓的人,有可能跟伊塔尔多……来自同一个地方吗?” 沈酌仰目望向半空, DNA双链犹如传说中伊甸园双蛇缠绕,静谧宏大,缓缓交错,映在他幽邃的眼底。 那是从泉山县卫生院那架钢丝病床上提取出的,荣亓的基因组图谱。 “他清楚地报出了因果律的成功率和失控半径,而这些数据是连白晟自己都无法测试的。”沈酌轻声说,“我希望不是,但最坏的真相不会以我的期望为转移。” 他顿了顿,突然问:“你觉得五年前那场突发进化到底是什么?” 水溶花道:“从天而降的潘多拉魔盒?” 沈酌短促地笑了一声,“……天上不会掉潘多拉魔盒。” “1200万年前,非洲地壳运动让大量猿类族群灭绝,大裂谷以东存活下来的古猿被迫下树,开始向陆地衍生。800万年前,赤道带缩小,仲山纳卡里猿因植被变化大量灭绝,能够适应干燥环境的族群渐渐演变为人族。250万年前,非洲气候恶化,冰冻大旱来临,依附于稀树大草原的南方古猿成群死去,少量学会使用工具的族群演变为能人。7万年前,多峇巨灾爆发出十亿吨爆炸当量,人类在漫长的全球冰期遭遇种群瓶颈;智人走出非洲,融合了尼安德特人和丹尼索瓦人,生存繁衍至今。” “进化是数千万年漫长痛苦的蜕变,唯有剧变与灭绝能带来新生,而五年前那场陨石雨就像一份从天而降的惊喜大礼包。”沈酌说,“我不相信茫茫宇宙中会存在那样的善意,我只想知道那些尚未支付的代价到底打算以何种方式来让人类偿还。” 水溶花的视线落在半空中巨大的DNA双螺旋上,半晌拍拍沈酌的肩膀。 “我也希望突发进化从没发生过,但已经太迟了。”她柔声道,“我们只能尽力维持现状,所有高级研究员都愿意奉献生命,直到HRG计划再也维持不下去的那一天。” 沈酌无言地摇摇头,随手关了投屏,无数张荧荧幽蓝的序列图霎时在半空中消失。 “把荣亓的基因信息提交给国际监察总署,尽力追查他在全球活动的所有踪迹和信息。”他脱下白大褂,随手丢在污物槽里,“这个人不会就此罢休的,搞不好哪天会半夜三更出现在尼尔森床头把他一刀捅死,让他自己小心吧。” 水溶花不由失笑。 沈酌推开实验室的门,司机罗振守在实验室门外,看上去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他先前被剁断的右小臂换了钛合金机械手,工程部给加载了微型导弹发射端口,还贴心地在手臂上装了个高德导航仪,看上去十分之酷炫,憨憨地敬了个礼:“监察官。” 沈酌嗯了声,吩咐:“把陈淼叫来,我有事交待他。” “是!”罗振立刻拿出手机走到旁边。 沈酌一边走向电梯一边看了眼时间,头也不回对水溶花道:“上次在泉山县卫生院召唤伊塔尔多魔女,按照之前的契约,献祭给她的东西已经准备好了,明天让她跟我一起去B市。” 水溶花跟在他身后点点头,突然又想起什么,欲言又止:“那个……监察官。” “怎么?” “伊塔尔多那天……问了我一个问题。” 沈酌按下电梯键,疑惑地瞟了她一眼。 水溶花的表情一言难尽:“她问我什么是香奈儿。” “……” “她说她想买香奈儿。” “……” 空气陷入了安静,沈酌眼底清清楚楚写着什么鬼三个字,半晌说:“让陈淼拿我的工资卡带她去买,最多三个,不许买多。谁跟她提起地球上有香奈儿这么个东西的?” 水溶花正犹豫要不要出卖某个姓白的富二代,这时电梯门叮一声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