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琦再睁开眼,月亮已经高挂。
她翻了个身,换了个姿势发现睡不着了,才不情愿地坐起来。
身体的迟滞感还是没有褪去,她动了动肩膀,一阵酸痛袭来。
也难怪,下了飞机还在车上待了那么久,回来之后,鞋都没脱就睡着了。
她坐在床上发呆,看着月光慢慢地从地板上爬到门上,才后知后觉想起来,都这个时间了,怎么一直没人叫醒她。
文琦进了卫生间,对着镜子,抚平压得发皱的衣角,理理头发,才开门走了出去。
走廊静悄悄的,文琦走着忍不住回头看,发现二楼居然没有一个人。
偌大一座中式宅院,光是佣人就不少,更不用说因为丧事被邀请来的客人,文琦下午打过照面的都有10多人了。
她在扶着扶手下楼时,终于听到了声响。
一声暴喝,声音虽然大,却有些中气不足。他话还没说完,就因为过度用力,咳嗽起来,迟迟没有停下来。
文琦感觉他快把内脏咳出来了。
“文景然,你个狼心狗肺的,你还有脸回来。”那人挣扎着说完这句话,又开始咳。
大厅里静得罗针可闻,只有女人安抚的声音。
文琦听到有人喊小叔的名字,才循着声音快步过去。
大厅的白炽灯亮得晃人眼,文琦视线一扫发现没见到的人都在大厅,或站或立,围成一圈。
大伯母仍穿着初见的那身旗袍,站在一个男人身边,为他顺气。
小叔坐在靠椅上,眼皮也没撩,细细地盯着那青花瓷茶杯,不理会气得脸红脖子粗的中年男人。
文琦看到文景然没什么事情,这才松了口气。
那个男人挣脱大伯母的手,向着小叔的方向走了几步,身形没再被遮挡,文琦才看清他的脸。
他的身形尚且挺直,发福的迹象却显现出来。一双无比浑浊的眼睛盯着文景然,蛮横的姿态显露无疑。
“你今天在妈的灵堂前,就是这么咄咄逼人,离散一家人的?”
灵堂设在这座小楼的下面房子,从大厅看去能看到花圈摆在房门外,大片大片的纸扎花被簌簌吹动。
围观的人像也触动了,不再沉默着看热闹,开始出声劝阻:“三子,今天你妈设灵堂,别在今天说,等出了灵吧。”
文景然才抬起头望向,坐在人群中一言不发的老人,“爸怎么说?”
老人叹了口气,半晌还是妥协了,点点头,算是同意了。他站起身,拿起放在一旁的拐杖,颤颤巍巍地走出去了。
应该是往灵堂去了。
中年男人急得要拦住老人,却被大伯母拉住,向他摇摇头。
男人回过头正巧看到站在人群之外的文琦,愣了一瞬,而后就要口不择言:“文景然,你......”
文景然打断他:“大哥,你今天找这么多人,不就是想先发制人。口口声声说别人大闹灵堂,这不正是你的打算吗?”
文景然把最后一口茶喝完,起身瞥向他还要反驳,接着说:“你忘了你当年大闹二哥灵堂的时候了?”
文景然起身,慢慢从人群中走出来,在经过文琦的时候,向她招了招手。
文琦会意,看着仍在大骂的大伯,也跟上走了。
只是她心中仍然有很多困惑,她没有错过文景树最后说的那句“当初就不应该把你留下”。
月色明亮,轻轻笼在人身上,似是去不掉的哀愁,明亮地要把人淹没在这秋夜中。
文景然就坐在凉亭的石椅上,平静地看着她。
事关小叔,文琦不知道怎么开口。她知道的,文景然不想说的事情,是绝对不会说出来的。
她有些为难地找了个位置坐下,坐在文景然的旁边。
她撑着下巴。
文景然伸出手,把她翘起的头发压下,有些宠溺地开口:“刚睡醒来?”
文琦点点头。
文景然说:“其实晚上本来打算叫你的,只是刚出来就碰上了你大伯。他着急施展他那点儿小花招。”
文景然主动解释,她也顺着问道:“因为什么呀?”
文景然收回手,看着她说:“你父母给你留下的东西,在你出生那年满月的时候就定下的。”
文琦有些楞住了。她其实很少从文景然口中得知这些旧事,只在她年幼时安抚她,才会提起几件。
“是一笔钱。你父母每年在你生日的时候会存一笔进去。”
文景然停了一下,像是在整理语言:“本来也没多少。只是其中有一支股票近几年涨的不错,又恰好和他讨好的人有点关系。”
在文琦看过来的时候,他说:“他肚量浅,你见了他就离他远点。”
在文琦应下之后,他又有点沉默。文景然不是个话很多的人,再加上文琦长大了,不再像小时候那么依赖他,他也不知道聊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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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越在接到苏进的电话,就急忙赶到了裕城,又一路驱车去了那个小镇。
镇子靠近山脚,温度比别的地方要凉。
他看着车窗外不停闪过的景象,树长得密密的,已然遮住太阳,路很颠簸,车子晃晃悠悠地行驶,好像在开往一个未知的世界。
梁越的手指有些发凉,僵硬地几乎不能弯曲。
他其实知道这和天气无关。他曾经穿着单薄的衬衫在接近零度的天气在外行走,看着被云层包的密不透风的天空,心和身体都没有这么凉过。
梁越是在害怕,害怕那个即将要见到的人是她,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