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家老太见周围人都不说话了,对谈筠更是恨恨,她开始高声叫唤,“月娘!月娘啊!你还不出来嘛!你就看着别人这么欺负我们嘛!”
谈筠让她喊,喊破喉咙也没事。
胡月娘平日里,都和卫茯苓二人呆在后院的研发室里,别说研发室的隔音效果有多好,就是这么远的距离,就算叫破喉咙,她也听不见。
而且她方才特意吩咐了,别拿这等鸡苗蒜皮的小事去打扰胡月娘刺绣,自然也没人敢违背她的命令。
范家老太连连喊了几声,声音都微微嘶哑了,也没见有个回应,眼中浓浓的不甘。
谈筠自认心善,给了她一个台阶,“老太太,您看,您叫了这么多声,月娘也不愿意出来见您一面,这不就说明问题了嘛。”
“您呀——”谈筠嘲讽地扫了她一眼,“就别自讨没趣了吧。”
这台阶虽说都是刺,可该下还得下啊。
这女老板,就是个不要脸的,就她这么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家在这儿嚎,竟是半点都不知羞,就这么干看着,边上人那么多人劝着,就是不理会。
胡月娘也不出来,她还在这儿嚎什么,让人看戏呢!
范家老太咳了咳,嘶哑着嗓音,“既然谈老板不愿意让月娘出来见我们一面,我们改日来便是了。”
她那帕子掖了一下没有眼泪的眼角,状似凄艾,“月娘,你放心,我们会想办法带你回家的!”
装!再装!范老太这蹩脚的演技,别说是比她那个柔弱不能自理的姨娘了,就是她那个歹毒的庶妹,也比不过。
谈筠一脸冷笑,就看着她一个人唱独角戏。
范老太暗地里啐了一口,这小女娃,竟是软硬不吃。
待范家母子走后,客栈也渐渐恢复了往日平静。
但经过他俩这么一闹,街头巷尾的,到底是多出了许多流言来。
人们都觉得,既然范城浪子回头,胡月娘也不该再斤斤计较,这夫妻之间哪有不矛盾的,各退一步,便也罢了。
谈筠严令客栈员工,别把外面这些风言风语告知胡月娘知道,哪里知道,胡月娘还是不知从哪儿得知了这一切。
“我是不是要原谅他们?”
胡月娘眼中摇摇欲坠,一脸茫然地看着谈筠,仿佛只要她说,自己就会去做。
谈筠暗恨,也不知道是哪个嘴碎的,把这些话传给胡月娘知道。
瞧胡月娘现在这副模样,像极了旧伤未愈合,却又被狠狠撕开的小兽,微微颤抖,仿佛一根稻草就能把她压死。
这该死的世俗流言,到底是想把胡月娘往死路上逼。
谈筠直直地看着她,“为什么要?”
她想了想,“你想原谅他们吗?”
胡月娘不做声,谈筠却能在她眼中看出隐藏的恨意。
谈筠笑了起来,“凭什么?”
她对上胡月娘讶异的眼神,“他们对你造成的伤害这么深,现在就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
“怎么?有谁规定了,别人道歉了,我们就一定要接受吗?”
胡月娘怔怔地看着谈筠,艰难出声,“我……可以不原谅吗?”
“当然可以。”谈筠重重点了点头。
胡月娘眼中隐约泛着水光,“可……可他们会说,会说都道歉了,我不该小肚鸡肠,揪着过往不放……”
“他们会说,放过别人,才是放过自己。”
“他们会说!”
见她眼中的恨意疯长,谈筠握住了胡月娘的手,她的手冰冰凉凉的,让胡月娘冷静了下来。
“月娘。”谈筠看着她,“不必理会他人说什么。”
“如果你不想原谅,就不必原谅。”
“有资格说放下的人,只有你自己,别人,没有资格。”
谈筠想通过二人相握的手,给胡月娘力量,“月娘,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她扬唇一笑,“别忘了,你现在可是我客栈的人。”
“你头上有我罩着呢!”
胡月娘一眨不眨地盯着谈筠,狂乱跳动的心脏慢慢平复下来,眼中浓浓的迷雾也渐渐散去。
是啊。
她已经不再是那个无依无靠的弃妇了。
谈筠欣慰地看她眼中重新凝聚了光辉,就听她说,“老板娘,我不原谅,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们的。”
谈筠笑着点了点头,“好。”
做好决定,胡月娘仿佛终于放下一身桎梏,整个人都重新焕发了神采。
“老板娘,您之前提过的事,我想明白了。”她站起身来,郑重向谈筠施了一礼,“承蒙老板娘不弃,月娘愿意接受管事的职位,今后死而后已。”
谈筠一愣,没想到,她竟然给出了这样的答案。
此时,反倒是谈筠有所迟疑,“可是月娘,那刺绣怎么办?”
胡月娘绽放了曾所未见的坚定笑容,“刺绣我自然不会放弃。”
“但是老板娘。”胡月娘眼中绽放着光,“我不想只留下刺绣。”
“您曾在我最艰难的时候,为我撑起一把伞,我也想像您这样,今后,能为其他走到绝路的女子,挡去头顶风霜。”
“我希望,从今往后,会刺绣的‘胡月娘’将不必困于内宅,她们可以像现在的我一样,去追求更广阔的天地。”
“会刺绣的胡月娘,以后会有千千万万个,但能为现在女子困境开路的胡月娘,只有这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