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聿很快收回视线,靠着路的右侧继续往山上走,脸上没有任何情绪,眼前的闹剧对他而言就像是路边横着的两块石头,有些挡路罢了。
郁仪回想着义工规章制度,不着痕迹地看了眼不远处的寺门,安慰自己,她站在寺外,且事出有因,佛祖宽宏大量,应该不会责怪她。
她回过神,趁李砚不注意使劲掰开了他的手,李砚却不依不饶地挡在她的面前,破罐破摔嚷嚷道:
“你究竟想要我怎样,我都说是误会了,你要是不原谅我,我,我就打电话告诉阿姨,阿姨本来就不喜欢我,要是知道你和我在一起,一定会带你回去。”
郁仪一向很听父母的话,很少忤逆他们,尤其是郁母。可李砚不知道,郁仪早就被因为他和郁母闹僵了。
不过他确实捏住了郁仪的弱点。
郁仪面无表情地抬眼看他,盯得李砚心里直发毛。
就在他以为又要挨揍的时候,她却擦着他的肩膀向他身后走去。
程聿正准备刷卡进寺,郁仪走到他面前,指着他手里的矿泉水问:“可以借给我吗?”
暮色沉沉,路灯成了山间唯一的光亮。郁仪穿着采茶的工作服,素面朝天,清亮的眸子里藏着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倔强。
程聿静了一秒,嗓音沉缓:“可以。”
“谢谢。”
郁仪接过水,拧开,借着台阶尽数从李砚头顶泼下,哗啦淋了一身。
“现在我原谅你了。”
她的声音异常平静,“是不是误会,说到底我不在乎,我只要我的感情干干净净。但凡我妈知道我在华清寺,那张照片一定会传到认识你的人手中,包括你爸妈。”
“李砚,体面一点,分手吧。”
说完,她决然转身,再没回头。
李砚是她高中同学,他生性张扬,活得肆意又自我,家里早早为他铺好未来,他却放弃留学和她报考同一所城市。大一那年,郁仪不顾父母反对答应了他的表白,她否认不了李砚作为男友时给她的情感价值。
她爱他,但更爱自己。
收到亲密照的那天,她同时收到了考研复试的成绩。
当时的李砚手捧鲜花和戒指,单膝跪在她面前,青涩却又足够深情。
他说:“考不上没关系,我会照顾你一生,以后我主外你主内,再凑个儿女双全,多好。”
郁仪一时不知道考研失利、男友出轨、“儿女双全”哪个刺激更大。
她迷茫未来,也在困惑过去。都说佛寺净心,曾受到外婆吃斋念佛影响下的她瞒着所有人来到华清寺,她想试着在这里找到属于自己的答案。
回过头想,没有那张照片,她和李砚也走不到最后。
什么我主外你主内,谁听了都得跑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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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采了三天茶后郁仪收到了开会通知,寺里想借这次茶文化节的机会开展“禅茶一味”的活动。
会议室内投放着幻灯片,作为茶园的管理者,活动的负责人,净一师父正在向大家介绍禅茶。
“禅茶一味,既禅意与茶意心灵相通。茶是参禅悟佛之机、显道表法之具,禅是以茶净心之理、正清和雅之道......”
江城盛产茶叶,闲暇时坐在茶楼里品着茶,听着评弹悠哉悠哉地消磨时光,是江城人最常做的消遣。
“在江城,与茶息息相关的传统艺术还有评弹。今年寺里想做些新意,在展厅安排几场评弹演出。”
净一师父说着,视线落在后排的郁仪身上:“郁仪施主。”
“是。”
突然被点名,郁仪忙站起身。
净一师父笑呵呵地摆摆手,让她坐下:“我见施主的简历上写着学评弹十多年,不知道施主是否愿意接下这次活动?”
话音一落,数道目光朝郁仪投去。
“哇,好厉害啊。”
傅纭十分捧场地发出惊叹声,惹得郁仪有些耳根泛红,一脸赧然。
她确实学了很多年,可距离她上次表演也已经过去了五年。
江城人人都能哼一句“香莲碧水动风凉”,她学过评弹,其实不稀奇。
父母送她去学评弹只为培养兴趣,她天赋不错,差点走上专业评弹演员的路。可惜高中那年老师因故去世,父母也让她放弃评弹好好高考,甚至收去了陪伴她多年的琵琶。
思及此,郁仪心头划过一抹苦涩。
她想了想,如实道出自己的顾虑:“师父,我许久没接触评弹,技艺荒废,可能担不起师父的信任。”
净一师父却笑着说:“施主若有心,重新学便是,重要的是施主你的意愿。”
郁仪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指上练琴留下的茧,回想起幼时苦学评弹的那些时光。她想,她其实是喜欢评弹的,也曾想过成为一名优秀的评弹艺人。
正如师父所说,不会可以再学。从前基础不差,她努努力,重新将评弹捡起来应该不难,机会难得,她似乎没有拒绝的理由。
想清楚后,她认真地点点头:“谢谢师父,我会努力。”
“善哉。”
净一师父欣慰道,“那施主下午来一趟茶室吧。”
郁仪应下,唇角轻扬,心情明显比前两天好上了不少。
傅纭是北方人,并不了解江南的评弹,开完会后她好奇地拉着郁仪东问西问。
郁仪直接翻出一段视频给她看。
视频中男上手执三弦,女下手抱琵琶,两人或弹或唱,操着一口吴侬软语,婉转又动听。
“你说评弹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