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会那么容易就称心如意的。苏星寒想。
脑海中回忆起那日在通往梨花坞的长街上,她突然停住,竟也笑着对自己说:恭喜我吧,星寒。
那个笑让苏星寒厌恶。他并没有回答,想骂她来着,刻薄的话就在嘴巴,看着她的时候无论如何开不了口。
她让自己恭喜她来着。他想:可自己为什么要恭喜她?自己不会恭喜她的。
这件事就算姐姐同意了,姐夫准了,自己也不同意。自己会让她嫁不成的。
嘉柔,我没出过手。或许有一天,你会知道,只要我愿意成为你的敌人,你们两兄妹就永远赢不了。
永昌十五年冬月十一日,王迈正式请求陛下兑现先皇后的许诺,让嘉柔长公主与自己成亲。陛下没有回应。
永昌十六年二月七日,王迈再次请旨。权御史中丞蔡健白、杂事李真寻、郭涛等人同奏,求陛下兑现诺言。事后,陛下头风发作,二月至三月间不足十天上朝议事。其间,安国公私下求见,再次就嘉柔公主婚事言说陛下。
媺柔耐不住性子,三番四次求见父皇,都被挡在门外。
那天得知父皇在兰娘子处休息,她带着两个侍女赶来,依旧不得见。
“陛下在休息呢”兰娘子出来见她,脸上没笑,眉眼里透着嘲弄。
“你算什么玩意儿,敢拦着我”她说的是自己心底话:面前人原来是个奴才。当初哭着来求母亲庇护,楚楚可怜,自己还可怜她帮她说话来着。即便如今做了父亲的妃子,学着贵人的样子穿着华服了,与敢与自己站在一起。下贱东西。
这些话媺柔碍于身份不会明说,急了也就是那句你算什么。这是她公主的体面,装也要装出来。
可人的态度倒也不用直白言语。何况,兰娘子也不是笨人,若她是笨人,也不会有今天这一席之地。
“我自然算不得什么,只是公主这样为难陛下,陛下顾忌父女之情,避着公主呢。”她装出贤惠体贴的样子,其实是给媺柔难堪,媺柔恨得牙痒痒呢。
“陛下不是不愿成全公主,可,哎,王迈自己也不愿意呢!”
兰娘子说着笑了起来,她的笑比她的话更令人难堪,媺柔站在那里,愣住了。
“没了这个,陛下再给公主找更好的人就是了。”
她又在笑了一次。媺柔瞧见。
“你原来就是个奴才!”媺柔忍不住脾气,大声叫嚷,只是她的话未说完,瞧见父亲身边的内侍官从屋内走出来。
媺柔吓得连话都不会说了,先前的盛气凌人也偃旗息鼓。小孩般,乖乖等着训话。
周至深语气不卑不亢,传出他父亲的旨意:让她回自己宫里,好好呆着,没事别出来走动。接着面向兰娘子,依旧是同样的表情。
周大人。媺柔喊住了他,眉梢眼角都跟着主人打了败仗,显出极端的楚楚可怜。
周志深依旧不为所动,话仍然耐心说:公主回宫去吧。
兰娘子站在原地看着媺柔公主一无所获还带着惩罚离开,心头说不出的畅快。是了,媺柔恨着兰娘子,觉得她不配的时候,兰娘子又何尝不是同样的情绪呢:她是帮过自己,在可说可不说的时候,高高在上可怜自己。如今自己也飞上枝头,做了妃子,她就现了原样,看不惯自己,觉得自己不配了。
除开小时候不记事儿的年纪,媺柔就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那时母亲尚是华仪夫人,可如今母亲是皇后了。后宫的人都归母亲管,她一路奔到母亲宫里,眼泪融了脸上的妆容,心头想着千百个方子,只等母亲替自己出气。
刚跑到门口,泪珠儿还挂在脸上,母亲的侍女从门内出来,看见媺柔的样子,脸上的笑容僵住,眉头又皱了起来。
姐姐。
香杏点点头,瞧了一眼里屋小声说:侯爷在呢!
媺柔一听见舅舅也在,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如火的心情被当头一盆冷水浇下来。香杏吩咐媺柔身边的侍女替她擦干眼泪再进去。
眼泪容易擦掉,可哭过的眼眶却不容易遮掩。
她低下头,生怕被人看出来哭过,挪着小步往里走,心头已经预期着被舅舅一番奚落,嘟嘟囔囔,语带怨愤:这些日子他来的也太勤了,有事没事都能见到他!
“公主来了”
“那个琵琶妓,玩腻了就放人家回去吧。王家到底也是有爵位的人家。在京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母亲的语气是多么温柔平和,舅舅惹下的麻烦,再闹再难收场也只是这样轻声细语的规劝。母亲何尝这样对我自己。
“母亲”她的话含在嘴里“舅舅”
母亲侧头瞧了她一眼,垂下的眼皮带着不悦。
苏星寒正对室内坐着,半个身子靠着茶兀上,手里握着一把松子,盯着媺柔,眼都不眨。打量了她一阵,才低下头捏了几颗松子放在嘴里,说:姐姐,你瞧,这丫头又是到哪儿惹了生气回来了。
“斗败了的鸡一样”
母亲这才转过头看着她,眼神如同拷问,媺柔不自觉将头埋低了。
“又去你父亲那里了?”
“碰钉子了?”
她不曾回答。心头不知道在怕什么。低垂的头,目光止不住朝苏星寒那边看,看见的也只是他的腿。心头描绘了一千遍挥刀砍断它们的场景。
皇后见她不回答,丢开不问。最后还是她自己沉不住气,张开嘴巴喊到:母亲,你怎么也不帮帮我?
皇后冷笑起来,并不看她。
“帮你?我怎么帮你?我原也为你求了的。朝上那些文官是半点也不肯放,那王迈也不松口。我拿着刀逼人家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