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恨桃束高了发,戴着玉冠,穿着身窄袖的胡服,看起来倒真像个玉面小郎君。
当下大唐实行市坊分开制。洒金街地处民坊,多为居民居住之所,但荣恨桃他们一路行来,仍有不少小商贩在自家门口支了铺子。
一家茶肆的阿婆,头戴大花,热情地吆喝着行往的路人;一家茶点肆的胡人,说着蹩脚的官话,介绍远自吐蕃的蜜瓜;甚至还有猎奇的铺子,罐子里装满蜥蜴、蝎子;路边角落里,胡饼的香气扑面而来……
华灯初上,歌舞升平。
出于好奇,荣恨桃瞧了一眼那些罐子,却很害怕,没敢多看,她没想到洒金街还有这样的铺面。
荣恨桃又看到了胡饼,从钱袋里掏出来两个铜板,对着卖胡饼的少年郎一笑,要了两个喷香的胡饼。
她把一张胡饼递给邓艾,絮絮说道:“从前在扬州总听你说,长安的胡饼多么好吃。起初我还不信。等我自己终于来了,才发现确实好吃。”
荣恨桃一口咬下去,肉香和着果香,酥脆满口。
邓艾拿着那张胡饼,也咬了一口。自荣恨桃来长安后,鲜少听她提及扬州事,是以这会儿他盼着她能再多说一些。
荣恨桃倒也真的说了。
她看到街边立了个幡子,写了“算命”二字,荣恨桃叫邓艾过来,她笑道:“你还记得吗?当年,我在瘦西湖上跌下去的附近也立了个幡子,写着算命。”
邓艾的眉心微动,目光久久地锁在荣恨桃身上,末了转出一丝笑出来:“我还记得。那是我们第二次见面。”
荣恨桃有些惊讶,其实她不记得那是他们第几次见面,只记得那晚瘦西湖的水很冷,若非邓艾出手救她,她可能早就没命了。
荣恨桃正打算再开口,邓艾猛地将荣恨桃往怀里一揽。
身侧一匹马突然呼啸而过。
荣恨桃尚有几分惊魂未定,她慌乱的眸子抬头便对上邓艾那双沉静的眼睛。
熙熙攘攘的街上,荣恨桃清醒地听到胸膛里那颗止不住跳动着的心。
邓艾骨节分明的大掌紧紧箍着她的细腰。
荣恨桃听到邓艾那关切的声音,自他胸膛里传了出来:“你没事吧?”
荣恨桃忘了开口说话。
邓艾回过头来,见荣恨桃在怀里呆呆的,手骨在她额上打了一下:“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荣恨桃额上吃痛,下意识地撒娇道:“轻一些嘛。”
这声娇呼,既娇柔软绵又带着荣恨桃性子里的恣意,如一湾碧水融到了邓艾的心底。
“哎哎哎——让让。”一个老者推着个驴车,从他二人身边走了过去。
荣恨桃被这声借过牵回了神,她从邓艾怀里跳出来:“我们走吧。”她手上将胡饼攥得死紧,可这饼是无论如何都吃不下去了。
荣恨桃觉得面上一阵热,听得邓艾一句:“到了。”
荣恨桃望去,一座宅子静静地坐落于洒金街街头,宅子上挂着两只灯笼。灯笼上的图案花团锦簇,色调富丽,为波斯传统样式,匾额上书“琳琅苑”。
四周静悄悄的,与他们刚踏入洒金街时所遇景象截然不同。
邓艾立于左墙之下,朝着院内叫了两声“布谷”。
他们在墙下等候,肃肃的风吹在脸上,如刀割一般。等候良久,墙内才又传出一声:“布谷——布谷——”
门开了个缝,一位男子开了门。那男子眉骨深邃,一看便知是胡人相貌。那男子曲肘在胸前:“两位来宾,请吧。”
这人的汉话说得一般,荣恨桃在心里这么想到。
刚进院子,布置与平日里见到的亭台楼阁没有什么不同,待那男子领着荣恨桃他们进了两道门,荣恨桃才觉豁然开朗。
此处繁华盛大竟毫不输洒金街外,金箔饰墙,两座大狮子坐落于台阶旁。胡姬斜倚阑干,嬉笑着请恩客饮酒;六博、骰子、投马吊,众人围坐,热切地等待庄家开牌,嘈杂的笑闹、兴奋的叫喊不绝于耳。
“客人,您自便。”那男人带他们到此,留下一句话便融入诸人之间。
他们来是来了,但是这么多人,要找谁,怎么找?荣恨桃这么想着,却见邓艾已经朝着骰子坊那边去了。
“大!大!大!”一群人红着眼,围着赌台,对着庄家在空中不断摇晃的赌盅喊道。
荣恨桃落目一看,“大”的那方已经被垒了不少银钱,还有三方嵌绿翡的大戒指,而“小”的那一方却只零星几枚碎银。
有一矮胖男子,咬咬牙,又从手上取下最后一枚戒指,一闭眼,全押在“大”上面。他喊道:“大!!!”身旁的人,见他如此豪赌,也纷纷掏出身上剩余的银两,纷纷押大。
矮胖男子一边听着庄家摇骰,一边祈祷苍天保佑。
邓艾如看地主家的傻儿子一般看了那男子一眼,他气定神闲地从腰间取下一枚玉佩,朝着“小”的盘垛放了上去。他一手背在腰后,一手在台上一请,请庄家开盅。
那庄家“哗”地一声,将赌盅盖于案上。矮胖男子紧紧盯着那赌盅,生怕一个不慎错过了什么。
庄家抬手,里头三个骰子,赫然是“四、三、一”,小。
矮胖男子愤愤地一拍桌,不甘心地看到庄家将他押的那些筹码,划入庄家一部分,大部分归入“小”的一方。
邓艾看着面前骤然多出来的那么多银钱,一撩袍子,坐了下来。他对那矮胖男子道:“怎么称呼?”
“老子姓赵,大家都叫我赵十三。”
邓艾一笑:“赵大哥。”
邓艾从案台上拿起一枚戒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