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文达已经洗了三匹马,第四匹正在做收尾工作,见到邓艾和荣恨桃牵着马回来,他脸上表情不算意外,欠着手立在那里。
邓艾将缰绳丢给刘文达,道:“去清风堂说话吧。”
这会儿正好就碰上午膳时分,孟傲南正打算打发人去叫邓艾和荣恨桃回来,就见着他们回来了,身上一个比一个难看。
邓艾身上只不过是衣服有些发皱,荣恨桃不仅裙裳凌乱,发髻也有些散了,脸上还红扑扑地,像是被晒得,而双溪身上衣服虽然不乱,但是脸上一副惊惶未定的样子,后面还跟着个刘文达,孟傲南颇感意外。
邓艾先在铜盆里净过手,回过头来,见刘文达站在那里杵着,冷笑:“劳烦刘监丞到旁边厢房稍候,我们要用膳了。”
刘文达一时脸上挂不住,异常尴尬,被高扬带下去了。
孟傲南走到荣恨桃身旁,借着帮她簪好玉梳的动作,与荣恨桃咬耳朵:“怎么了这是,阿又哥哥好大的脾气。”
“被人利用了,他心里不痛快。”荣恨桃贴着孟傲南的耳朵,小声道。
谢以慕从里面出来的时候,他刚才去收拾细软,准备用过午膳,便返回京兆府,尽快查出些线索。
他见到的就是孟傲南和荣恨桃两个在偷笑的情形,又看邓艾一脸不快,料想到必是邓艾吃了回哑巴亏,故意揶揄他:“唉,也不知道是谁,能让咱们小王爷吃这么大亏啊。”
邓艾刚擦完手,就听到谢以慕的话,立刻把手巾往谢以慕身上一扔,却被谢以慕一把抓住,他出言打圆场:“好了好了,我不说了,用膳,用膳。”
这会儿人齐了,便传膳,一起用饭。
桌上有炉焙鸡、胡桃肉炙腰、鸡蛋肉圆、时应的蔬菜,还有堆金积玉。荣恨桃不免多看了那道菜一眼,她又去看了一眼邓艾,发觉邓艾脸上表情淡淡的。这道菜,她之前在仙客来用过,这菜名,该不会是邓艾取得吧。
她夹了一口鱼脍,尝了一下,没有仙客来的好吃,不过味道还算可以。她盛了小半碗的小莲花汤,清爽解暑。
“长留,记得一起查一下徐聪,我记得之前看名册的时候,他们两个都是京畿道人。”邓艾用了一口炉焙鸡,“还有他们二人的关系,你也查查。”
孟傲南手上动作一顿:“你们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荣恨桃刚往嘴里送完一口小莲花,就见孟傲南的视线落在她身上,点了下头:“唔,刘监丞对这个地方,感情深厚,而徐聪嘛……或许,他们一直就不大合得来。”
“不必你说,我也会查的。”谢以慕回道。
用过午膳,谢以慕就准备返京,他们便一起送走了他。等他们重新再回到清风堂的时候,邓艾才想起来还有刘文达这么一号人。
刘文达则在厢房里一直等着,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一会儿坐一下,一会儿又站起来立到门口朝外眺望,好不容易等到邓艾召见,他整理了一下仪容,跟着高扬进了清风堂。
邓艾坐在堂首,手里把玩着茶盏。荣娘子和孟娘子二人都不在,刘文达不禁太阳穴开始突突地跳。
刘文达对着邓艾拜首:“参见世子爷。”
他轻笑:“刘监丞,胆子不小。”
刘文达弯着腰,垂着首,边说边摇头:“小人可不敢呐。”
“刘监丞好计谋,”邓艾拊掌笑道,“是想害荣娘子坠马?”
刘文达咕咚一声,直接跪在地上:“世子爷明鉴,小人岂敢拿荣娘子的性命开玩笑。”
“是,你是不敢拿人性命开玩笑,所以,你原本是打算亲自为荣娘子牵着缰绳,若是出了意外,你也可以及时制止。”
邓艾斜睨着他:“若不是我从你手里拿了缰绳,将你赶了回去,你恐怕此刻已是荣娘子的‘救命恩人’了。”
刘文达对着地磕了个响头:“小人不敢,世子爷要明察秋毫啊,小人什么都没做过,连马都是荣娘子自己亲自挑的,小人只在最后荣娘子选定的时候,赞许过两句,旁得话都没有多说过。”
“这就是你的高明之处了,”邓艾嘲弄他,“她选中哪一匹都不重要,只要最后一关是你把关,这事就好不了,刘文达,是也不是?”
刘文达的后背上开始爬起冷汗,干笑:“世子爷,兴许只是意外……”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好好重新组织一下语言,”邓艾将茶盏放案上一放,好整以暇,“我听着。”
刘文达脑海里经历了一番天人交战,他一会儿抬头偷窥几眼邓艾,一会儿直接盯着地板,到最后一咬牙,对着邓艾又磕了个响头:“小人一时糊涂,万望世子垂怜。”
“嗯,继续说。”邓艾不咸不淡回道。
抬起头时,刘文达那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沧桑,他的鬓角已经泛白:“世子爷,小人养了一辈子的马,喂了一辈子的马,小人所求,没有别的,皆是为了这群马。”
他的眼中已经开始泛起泪光:“如果你们就这样返京,那这群马,很有可能,接下来就再无安宁日子可过了!”
刘文达抬起袖子拭泪:“早就传言这马场即将转手他人,再不养马。”
这事,邓艾不知道。
“此处马场,草好水好,地势又开阔,适合马儿生长,只是近些年来,马场鲜少有人驾临,款项日渐吃紧,马场里新生的小马驹就渐次少了,多是一些年岁较大的马。可小人仍于养育、教化一事上不敢轻易废弃。”
“如果这马场不再养马,剩下的那些过了服役年龄的老马该去往何处,纵是有正当年龄的壮马,也不是按照战马的标准饲养的,如果充公,又岂能安乐!”
刘文达一句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