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一时念起而产生的愧疚并未叫顾晓华的态度大转变,他疑心德芬找来还是要提结婚的事,她此来是来逼婚他的。他还没想到辙,没想到退路,没想到两全之法,哪里能高兴得起来?
顾晓华全程冷着脸。
饭菜上来,他抓起木桶里的筷子,自顾自吃起来。
德芬想缓和下凝滞的气氛,张口解释:“晓华哥,我这次来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商……”
“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话!”顾晓华筷子戳在桌面上,发出笃笃的闷哼,嘴里教育道:“这是在城里,不能跟还在农村一样没规没矩,不讲究!”
德芬闭上了嘴巴,偷眼看周围其他桌的食客们,边吃饭边高谈阔论的多了。
晓得顾晓华就是对她突然跑来省城一事还怄气呢,只好伏低做小。
顾晓华掀起眼皮看看她,只见她拿了双筷子,勾着头,默不作声地夹菜吃饭,慢慢咀嚼,这下又让他看不顺眼了。
德芬这从前在他眼里乖巧听话的小媳妇儿模样,此刻全变了味儿,他只觉得她勾头缩肩的样子是不大方,不大气,是出不得厅堂!
这叫他如何把她带得出去?
又想到一句话——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
顾晓华忍不住打了个激灵,甩了甩头。
倘若他娶了德芬,那他的儿子还是农民,是泥腿子。他好不容易跳出了农门,怎么能让自己的后代再度回到老路上去??不要!
越看越觉得厌烦,干脆不看了,自己吃自己的。
他吃得很快,三两下吃好了,丢了筷子,再去看德芬,一碗白米饭,她连五分之一都还没吃到。
顾晓华又开始嫌弃起德芬吃饭动作慢了,反正真是看德芬啥啥都看不惯。
他招手叫来服务员,让给他上一瓶老白干,再来一碟油酥花生米下酒。
德芬停箸,看了又看他,忍不住道:“晓华哥,你下午不上班吗?吃醉了,领导怕是不高兴,要罚你。”
“就你多事!”顾晓华斥道,“不是叫你吃饭就好好吃饭,不要讲话吗?动作那么慢,跟乌龟爬似的。”
德芬默默闭嘴。
顾晓华自斟自酌,几杯酒水下肚,脸色红润了些,脑子发热,开始审问:“说说吧,你想跟我商量的重要的事情。”
德芬捧着饭碗,筷子嗦进嘴里,没立刻吭声。
她正在吃饭,你不才说了吃饭的时候不要讲话,那她这到底是说话还是不说话啊?
“哑巴了?刚见到我时你不是很能说?能埋怨我半天呢。”
“……”德芬慢慢放下碗筷,眸光盯着番茄炒蛋,刚要张口说话,顾晓华很强势的、耍流氓一样先把丑话说在前头,“别再给我提结婚的事,我现在不想结。我也已经跟你讲了多次,时机不成熟,你追到省城里来也没用。”
“……不是为结婚的事情。”德芬盯着菜盘子轻轻道。
得知德芬此来找自己的目的不是为逼婚,顾晓华顿时眉头一展,“那你想说什么?”
德芬立刻来了精神,吧嗒着嘴赶紧将表舅的建议给顾晓华讲了,最后说了自己的意思,“我想去学美容美发,这门手艺前途很好,而且能赚很多钱。到时候我学成了,我就在省城里找个门面开家理发店,以后我就能天天看到你了。晓华哥,你说好不好?”
好嘛,说来说去,结果还是变相逼婚来着。
顾晓华斜睨着对面的德芬,只觉得为婚事一事,这女人变了,变得有心计了。
妈妈说得对呢,曾德芬的心眼儿比谁都多!
以前是他小看她了,她可装得真好,骗了他这么多年!
德芬要是来了省城,他还能找城里女人吗?不可能了。
短暂的权衡过后,顾晓华黑着脸,厉声道:“好什么?只有不正经的女人才会去干美容美发这一行!”
德芬怔了怔,她不懂,“什么意思?怎么干美容美发就不正经了?”
“你知道吗?省城里好多美发店进去消费的都是男人,尤其是那种傍晚的时候店里挂一盏红灯笼,门口拉一块布帘子的。这是什么意思?你上过学,也看过课外书,挂上红灯笼,那是干什么营生的呀?我跟你讲,那些全是挂羊头卖狗肉,跟男人乱搞,违法乱纪的,根本就不是理发!”
德芬惊愕得脸色通红,“怎么会是这样……”
人给唬住了,顾晓华拖过德芬一只手抓在掌心里捏了捏,和颜悦色起来,“所以德芬,你看啊,你的想法太盲目了。你什么都不懂,没见过世面,阅历少,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复杂。到时候人家看你开个理发店,以为你也是干那种勾当的,都跑来骚扰你。男女力气相差悬殊,你能全身而退吗?我要上班,我不可能时时护着你。所以,赶紧收起你那些无羁的想法,好好待在农村最安全。”
德芬半晌后方才把顾晓华所讲的消化掉,有点不死心,“身正不怕影子斜,总要有人给人理发吧?难道开理发店的就全是做那个的吗?”
“当然不是。”顾晓华脸色一肃,“可是你是女人,长得还漂亮,那你就是错的。因为这个行业已经被污名化了,越是漂亮女人越容易让人误会。大家认定了开理发店的女人十有八九就是干那个的,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到时候你满身是嘴都说不清。”
身为女人还成了原罪了?
“那怎么办?”德芬茫然起来,“晓华哥,我去学做面点师傅可以吗?”
“不可以。服务行业,身份低贱,会被客人呼来喝去,有意思吗?不如在农村务农,腰背能挺直。”
“那我做点什么好啊?我有文化,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