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的,并非是自家孙女。
“草民见过将军,见过夫人。”
徐家爷爷颤巍巍的在苏霍夫妻面前跪下,小心翼翼道:“不知我家青芽是哪里冒犯了二位,我这个爷爷先替她赔罪。”
“老伯快起。”苏霍用没有拄拐的右手将徐家爷爷扶起,亲切道:“您家孙女没有冒犯我们,是我们有些私事想要问您。”
“我?”徐家爷爷愣住,“我一个乡野村夫……”
“青芽是您的亲孙女吗?”陆婉言开门见山。
徐家爷爷心中大惊,抬头看向立于书案右侧的陆婉言,只消一眼,便猜到了这两位想要问的问题。
十七年前的事情如河底沉沙,被这两位艄公胡乱一搅,瞬间漂浮而起,填满了他整个脑袋。
徐青芽当然不是他的亲孙女,他早年丧妻,膝下无子,又哪来的孙女。
“命……都是命……”
徐家爷爷苦笑一声,有些颓唐的跌坐在旁边的凳子上,沉吟许久,才慢慢道:“十七年前,我为贩茶第一次到玉京,因为没什么银子,夜晚只得投宿在城郊一家破旧小客栈。当天晚上,我因饮多了酒,半夜摸黑起来出恭,恰好见一个老妇人偷偷摸摸来到后院,往粪池里扔东西。许是太紧张,那老妇人扔完东西便走,没瞧见那东西被粪池旁的树枝挂住,并未掉下去。”
“粪池……”陆婉言惊得捂嘴,眼泪霎时溢满眼眶,怒意上涌几乎快要喘不过气:“竟然如此狠毒……”
“我以为是什么不要的赃物,本没在意,转身离开时却忽闻婴孩嘤咛之声,才知那老妇人扔得竟是个孩子。”
徐家爷爷擦去眼角两滴浊泪,叹息道:“刚刚出生的孩子,身上还带着脐血,虚弱的不行。我把她带回屋里好生清洗了一番,借着烛光认出襁褓用得是官人家才有的上品布料,猜测是京中哪个大户人家处理私生女,便没敢声张,天还未亮便退房离了玉京。”
“老人家可还记得是哪一日?”苏霍握着拐杖的手青筋暴起,眼中是即将溢出的怒气。
“八月十五,正逢中秋。”
“我的儿!”
陆婉言长泣一声,趴在书案上几欲哭昏过去。苏霍也颇受震动,好半天才找回言语,吩咐人带徐家爷爷去见徐青芽,自己则在书案旁坐下,一边安慰悲伤的夫人,一边整理纷繁的思绪。
十七年前,陆婉言生产的时候他正带兵驻守边关,因此不在府上,班师凯旋之时苏映秋已经满百日,全家上下正忙着操办百日宴。
按陆婉言的说法,当时给她接生的产婆和生苏麒的时候是同一批人,且是由陆老夫人亲自指派来的,应该没这个胆子。况且孩子出生之后陆婉言应该是瞧过的,不可能被掉包,除非……
“夫人。”苏霍抚了抚陆婉言起伏的脊背,放柔声音问:“你可还记得生产时的情形?孩子生下来后你可有验看?”
听他如此问,陆婉言这才稍微冷静些,止住抽泣,努力回忆十七年前生产时的场景。
“当初生产时我胎位不正,从早上一直折腾到快晚上才生下来。孩子出来后我因太过疲累,所以昏睡了两时辰,是醒来后才见着孩子第一面的。”
陆婉言攥紧手中已经被眼泪浸湿的帕子,咬牙切齿道:“想必就是当初接生的婆子里,有人在那一个时辰里偷梁换柱,把咱们的女儿换走了……”
“可为何要换呢。”苏霍眉头紧锁,“秋儿是女孩,迟早要嫁人,将来我苏家的产业全都是麒儿的,她也占不到什么好处。”
“苏家的产业的确不归秋儿,可将军家的千金,嫁的只可能是王侯贵胄。”
陆婉言冷笑,“等秋儿嫁了人,再偷偷去寻她认亲,告诉她如今的富贵荣华都是他们偷梁换柱的功劳……”
“夫人……”
“是,是了……他们的孩子成了京中贵女,养尊处优,衣食不愁,可我的孩子,却漂流到乡野山村,粗茶淡饭,采茶为生……”
陆婉言倏地站起身,眼神锋利,嗓音甚至因为激动变得尖锐:“凭什么!若不是今日被我遇见,我岂不是一辈子都要被蒙在鼓里,对着别人的孩子关爱有加,任由自己的孩子受罪吃苦!”
“夫人,你且先消气,此事尚无定论,须得从长计议。”
苏霍拉着陆婉言坐下,耐心同她分析:“不论当初是谁做了这龌蹉事,秋儿总归是无辜的,这十七年她作为苏家的女儿被养大,即便与你我不是血亲,感情却总是在的。而青芽,更不必说,十七年来任她流落在外,你我从未尽过父母之责,欠她许多必须偿还。”
“夫君的意思是……”
“此事暂不宜声张,你明日先回趟娘家,问清楚当初接生的婆子都有哪几个,我派人挨个去查。待查明真相后,若青芽确为你我亲女,便不能让她跟那徐家老伯回缁州,须得归入族谱,认祖归宗。至于秋儿……”
苏霍长叹一声:“好歹父女一场,便认她作义女吧,不过再不得入族谱,同涵远的婚事也得搁置,待我请示过皇上之后,再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