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县,运河边。
街头卖鱼的阿叔一气呵成将淅淅沥沥滴着水的竹筐担在肩上,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咿咿呀呀往家中走去,路上遇见捧着一箩筐青梅的婆婆,互相打声招呼,再被塞一两个刚在运河边洗得干干净净的青梅,一口啃下去,迷瞪困倦直被酸味一扫而尽。
李倾怀也被硬塞了新鲜的青梅,却不止一两个,是整整一箩筐。
“多谢阿婆,早听说阿婆制青梅脯子的手艺极好,原来您家的青梅果子也如此饱满可人。”她一手抱着筐,一手拿起个青梅,满眼笑意轻声说道。
女孩子正值妙龄,容颜姣好,一身素衣与简朴如水墨画的江南水乡融成一景,捧着新鲜的青梅在春风中微微一笑,那真是将满身的疲累都赶跑了。
“鬼机灵,是不是想吃阿婆家的果脯啊?”王婆婆乐着,听见不久前来到这里的皇家贵女这般说,她心中自然高兴,“到时候做好了就让我家小子给王爷和夫人送去。”
“王婆婆家的青梅再好看也没小娘子盘靓条顺啊。”一旁浣衣的妇女插话道,面上皆是满盛笑意。
河边人闲谈着,李倾怀道了别,独自背上青梅准备离开,河边顿时充满友好的招呼。
“今早下了点薄雨,青石板不好走,小娘子可当心点。”
“背得动吗?我送姑娘回去吧。”
“怎得出门不带个丫鬟呢,我看省城的大户人家出门身边都乌泱泱的一堆人。”
“哎,咱们小娘子为人亲和,岂和那些人一般?”
李倾怀一一谢过好意,一头扎进弯弯绕绕的青石巷。
裕王府现如今便在青石巷的尽头。
半月前,她还是马克思主义学院新一届即将毕业的大学生,正为论文答辩而焦头烂额,只简单抱怨了几句生活的忙碌,没曾想老天直接在根源解决这个问题——让她一朝穿到一权谋文里。
还成了皇亲国戚!
虽然是原文的边缘人物。
穿来第一天,原身的记忆便泉涌而入。
原身是权谋文炮灰工具人裕王爷的女儿。裕王爷是当今圣上一好吃懒做的兄长,本与水深火热的庙堂之争毫无瓜葛,但和朝中一武将关系交好,被歹人从中作梗成了心有不轨不人,全家一起被扔到这远离京都的清水县。
令李倾怀惊奇的是,不仅原身与她同名,原身的父母和唯一的兄长也与她自己的家人完全相对。
裕王爷李瑾,王妃柳月和兄长李倾安无一不令她难过。
人在陌生时空,闻家人名姓却不见家人。
她轻叹口气,缓步走在青石巷中,遥遥看见裕王府硕大的门头越来越近。
虽然是被贬,但是圣上留有一定余地,还派人前来将这处最大的院落修缮一番,留下原来裕王府中近一般的仆从,不乏亲侍。
“小姐!”春杏一直在大门旁守着,远远看见不打一声招呼偷溜出去的李倾怀便脚步生风猛窜过去,满眼心疼地一把接下她背上的箩筐,语气有些急促:“小姐以后出门可别再瞒着我们了,这累活如何做得了,恐那肩上被压的都要出红痕了。”
李倾怀心想哪有这么夸张,但也不能拂了她的好意,只一味点头。
刚穿来时,春杏作为亲侍无微不至的关怀真是将她吓了一跳,早上起床要细声细语地唤,坐椅子之前要用手帕细细擦一遍,衣裳的褶皱更是每时每刻被她注意着。春杏虽身形较小,眼神却如鹰眼一般犀利。
李小姐是个不能碰的瓷娃娃吗?李倾怀不止一次这样想。
后来才得知,原身是个自小被惯坏了的小姑娘,自己父亲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富王爷,她作为亲生的女儿更是差不到哪去。性格跋扈、身子娇弱、肚中毫无墨水,虽生得一张芙蓉面,可实实在在是个不讨外人喜欢的包子。
李倾怀本也想装一装纨绔富家女,省得被人看出来原身被夺舍,谁知那毫无建树的父亲见了自己闺女突然变得乖巧懂事且品性大改,高兴的不得了,一把鼻涕一把泪抱着她乐呵了半天。
结果第二日便被下了被贬的圣旨。
这实在不得不说是一种“乐极生悲”。
“这是外头的人家送的梅子吗?”春杏看着怀中个个顶大的青梅,眉头轻皱,忍不住叮嘱她那单纯的主子,“小姐,以后别人的东西您少收,万一被人下药该如何是好?”
李倾怀哂笑,无奈道:“少看话本。”
春杏吐吐舌头,对自己主子这单纯好骗还自以为清醒的模样见怪不怪,心想只好自己帮她多照看着。
毕竟王爷一家刚来这里时并不受欢迎,甚至还被人用烂菜叶子砸了家门,一周之后这里的人却处处示好,尤其对自家的小主子万分和善。
这不是图谋不轨是什么?
李倾怀并不知道正走在身旁的小姑娘心中各种阴谋论已翻天覆地,还暗暗发誓要像将士一般保护好她。
讲实话,来清水县的路程中,她每日都在担心这里会是个穷山恶水的穷乡僻壤之处,担心这里民风粗暴,担心宅院简陋不堪。
还不如回去准备答辩呢。
可没想到这里不似一路所想,而且完全相反,清水县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儿,物产丰富,还挨着大运河。民风淳朴,家家户户彼此交好,水路之间常划着乌篷船谈笑串门。
就算第一天被几个刁民砸了门,但很快被当地府衙的人管治住了。李瑾本一肚子气想要拉几个强壮的家丁立立威风,也被李倾怀两句话下来劝导止了想法。
于是相安无事。
只一点。
李倾怀呆在一旁看着倔强的春杏将装满青梅的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