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是参宿去医院复查的日子。
这几年她病情好转,医生没有多说什么,依然是开那几样药。
参宿接过单据,礼貌地说:“谢谢许医生。”
医生扭头看了眼在外面打电话的南河,笑道:“看他忙的。”
作为医生,她更忙,可是她愿意和参宿多说两句。
参宿算是她比较特殊的一个患者。
几年前,她爸爸带她来,许医生就知道,这又是一个被精神疾病折磨,却不被家长重视的可怜孩子。
没想到的是,不久之后,另一个人又带着参宿来了。
是一个长头发的高个子青年,显然经济拮据,看到药单时一脸肉痛的表情。
参宿拉着他小声说:“算了,我没事的,不用吃药……”
“那怎么行,你生病了,生病就要看医生吃药,不然病怎么能好呢?”
说完,他龇牙咧嘴地付了钱。
许医生注意到他,悄声问参宿,“他是谁啊?”
参宿细声回答:“他是南河。”
“哦……他就是南河。”
医生见过太多原生家庭不好的小孩子,他们的命运几乎一眼望到头。
参宿无疑是幸运的,上天给了她第二次被爱的机会。
但凡还有一丝人性,谁也不忍心再把她的这次机会夺走。
——
从医院回来,参宿把买回来的药整整齐齐地码进自己的小药箱里。
药箱上是南河画的涂鸦,一个双手叉腰、笑容灿烂的小女孩。
南河连家门都没进,一边接电话,一边叮嘱她锁好门。
他又要走了。
那部动画短片得奖之后,在网络上口碑热度都很高,工作室接到不少项目,甚至有电影制片方找上门来。
南河正在筹备他人生中第一部真正意义上的电影,忙得像个鬼魂。
虽然参宿依然是每逢假期就来他这里住,但基本上只有她一个人睡。
今晚也是。
南河走后,她独自吃饭,写作业,收拾屋子。
出租屋里大多都是参宿的东西,衣服裙子塞满衣柜,鞋柜里一层层全是她四季不同的鞋。
倒是她自己的家里,她仅有的几双鞋只能局促地挤在鞋柜角落里。
南河算得上一夜成名,有种暴发户心态,主要体现在电影制作上,预算超支又超支。
他自己倒是没换房子也没买车,衣柜里没几件衣服,还穿着几年前的旧球鞋。
参宿关灯睡了一会儿,翻来覆去,又爬起来打开台灯,睁着眼睛蜷在床上,看墙上滴滴答答的指针。
凌晨三点了。
此时,一家高档会所的卫生间里,南河正伏在马桶上狂吐。
编剧何言在一旁帮他拍背,同时劝他,“要不咱就改了吧,编剧没话语权,在业内都是常识了,更何况我这种没有名气的小编剧,本子被改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咱将就点儿得了。”
南河摆摆手,“咱们现在……没钱做特效……就指着你这个本子……呕……他今天没有把话说死……我歇两天,再去找他谈……呕……”
南河回到住处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房里台灯亮着,参宿睡在他床上,蜷缩成一团,手里抓着一件他常穿的T恤。
他有点虚脱地坐在床边,扭头看了她一会儿,捞起地上的被子,抖了抖,盖到她身上。
坐了没两分钟,手机又催命似的响起来,是电影的美术指导,显然又有电影相关的事要和他商量。
南河站起身点了接听,扭头看了熟睡的参宿一眼,轻轻带上门出去了。
参宿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地听到电话铃声,不远处的关门声,睁开眼爬起来看,屋里还是空空荡荡,刚才的声音仿佛只是幻觉。
电影的制作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南河的忙碌持续了大半年。
参宿很懂事地提出,周末不用来接她了,让南河先去忙自己的事情。她已经是初中生了,可以照顾自己。
就算透气窗关闭,她也早已习惯窒息。
想念南河的时候,她会一遍又一遍地看工作室做的那部动画短片,片尾有南河的访谈视频。
视频里的南河羞涩又拘谨,眼中星光跃动,比世上所有的光加在一起都要璀璨。
有一次老金拿这个访谈攻击他,说他平时充大王,关键时刻像个鹌鹑似的。
南河几乎跳起来反驳,“被那么多镜头对着!我tm……我还能开口说话就不错了!”
参宿想到这里,噗嗤笑了出来,回过神,看到厕所的瓷砖墙壁,又一愣。
爸爸和阿姨尖锐的争吵声还在继续,她不敢出去,缩在角落里慢慢闭上了眼睛。
好冷……
睁眼时,她又回到那片无边无际的、黑沉沉的海面,波翻浪涌,她孤零零一个人漂浮着。
整片大海都是她的恐惧化身,紧紧攥住了她,参宿猛地惊醒。
好冷……
她依然蜷缩在厕所的瓷砖地板上,外面的吵架声已经消失了。
因恐惧而产生的颤栗依然纠缠着她,从梦境里延续到现实。
她顾不上现在深夜几点,胡乱披了件衣服,悄悄开门跑了出去。
街面上又黑又静,连车都很少。
她等了好一会儿,才拦到一辆愿意载客的出租车,报了南河工作室的地址。
整个楼层都黑灯瞎火的,只有南河的工作室还亮着。
参宿在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