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打了个哈欠,城市的五官逐渐清晰,车水马龙的嘈杂声流入高楼挤压间幽深的食道,开启了一天的行色匆匆。
盛夏上午的阳光已初具热度,紧携公文包冲进地铁、叼着面包穿行人群的白领与学生比比皆是,谁也不会分神去看一眼这些埋伏在夹缝里的阴暗面。
狭窄巷口附上了一层奇幻透明的薄膜,扭曲墙体前灌满青灰的混浊气泡包裹着此间烤化的青苔,双脚并用慌不择路往后退的人早已吓得失语。
似被刮刀平压过的跃动油彩遍布在米吉多全身黄绿调堆砌的皮肤,肩膀处盛开的向日葵舒展着花瓣,向下延伸开茎叶的脉络。它的身躯并不笨重丑陋,相反,像极了画框装裱中画家精心刻画的艺术品,蓝天融合了灰豆绿,流动着田野枝头青苹果清爽明快的光泽。
漂亮的东西表面上极难分辨其危险性,可这毕竟不是美术馆挂在墙上供人鉴赏的油画。
“咯咯咯。”
漂亮色彩刹那间化作橡皮糖似的泥沼,三两下裹覆上地面跌跌撞撞爬起来的食物,没发出多少惊恐的呜咽,挣扎的人很快与油墨融为一体,画笔搅拌着颜料蠕动的调色盘,将之尽数涂抹进了米吉多胸前向日葵花色的书页。
增添新笔的画册一改松油氧化的黯淡,充斥着印刷完成后新鲜恣肆的橙黄。页码开辟了新章,画布隐隐显示出红赤泥土与鸢尾花的轮廓。
终于生长出第二页了吗?不枉费它吃了那么多难吃的养料。
咽下不满意的滋味,米吉多无奈接受了寡淡,将刚吸收所谓的难吃养料困在画册内里由它构筑的精神失常迷宫中。
这一个会坚持多久才被消化呢,按照之前的经验,恐怕日上三竿又要寻找新的午饭了。人类脆弱的脑子过于虚浮简单,它实在品尝不出什么笔触浓烈的情感来,倒不如说,人类之所以会这样,全都可以归功于这个浑噩的世界以它不变的浮华撬开了一切的原始欲望。
脚下遗留的挎包摔脱了包扣,四散地七零八落的文件间滑出一份艺术展的宣传折页。
占据全版的背景画作醒目热烈,成群金黄拥抱着云卷云舒的城镇,犹如回到了十九世纪,厌倦巴黎喧嚣的画家来到了拥有炽烈阳光和无际麦田的悠久小城阿尔勒。
那个时候的画展,只是为了彰显上流社会贵族的独到品味,以自我推崇流派来评判画家优劣举办的流行艺术交流会罢了。
时代埋没的人,何止乡野间不出名的画家。
拂去表面灰烬,米吉多拾起纸张,吞食销毁了多余的现场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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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园边的僻静小道,临近大门栏杆的外墙上腾地向外推开了一道门。
空气里沸腾着满是人味的暑气,热浪将刚踏出传送通道的五木亚弥熏成了一条翻着白眼仰望星空的秋刀鱼。
痛失八小时睡觉时间不说,从隆冬黑夜突变到炎夏白日,街头充斥着完全颠倒的季节,她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在疏通厕所位面的同时顺道又从北半球挖到了南半球。
“书之门不能直接开在人多的地方,我们还需要再走一段路。”
将开门钥匙收进衣袋,不紧不慢地从一眼看去捉襟见肘的外套里取出一把遮阳伞,富加宫贤人在五木亚弥探寻异次元空间的眼神中按开了伞面。
瞬间笼罩的黑影抵挡住了日头毒辣的光圈,随着声渐熙攘的人群一路散步到了商店街,四岔路口的大屏与路边专卖店的电视展示柜仿佛打架般你来我往争相播报着每日新闻,橱窗里富加宫贤人英挺的侧脸在周围无数来来回回分辨不清面孔的影子间勾勒得格外分明。
“银河赏最佳电视剧《仁医》将于土曜日14:00在TBS剧场进行重播。”
“《梵高巡展:改变人生的两次邂逅》首次登录上野美术馆,展出作品四十余幅,包括不限于梵高的代表作《鸢尾花》《向日葵》系列……”
“据本台获悉,今年度篝市纳凉花火大会已定于台场海滨公园举办……”
“针对近日频发的多人离奇失踪事件,警察署已展开特殊犯罪搜查,在此提醒篝市民众,尽量减少单独出门。”
头脑的急速缺血,的确容易引发色令智昏。
从迷了心智状态升华过来的五木亚弥对着右边专卖店没擦干净的橱窗玻璃反思道。
对方的友好直击攻势实在太过强烈,加上她被晕头转向的书本隧道给摇匀了脑袋,才会在心理防线的全线溃败下,差点连睡衣都忘了换就稀里糊涂地和他出了门。
这样可不行。就算对谁抱有相对的好感,不熟的情况下她也不会轻易卸下心防,更何况富加宫贤人真的了解她吗?了解她心底的黑暗,了解她不为人知的另一面。然而相处时那种自然而然流露的信任不像是假的,难道真像芽依小姐说的那样……
拼命摇了摇头,像要甩掉什么天方夜谭的笑话,五木亚弥深呼吸着稳住了心神。
“富加宫先生, 我们现在是要去哪里?”
“叫我贤人就好了。”
闻言转过来的清隽面孔上依旧是令人人扛不住的温柔笑意。
好么,我就不该摇头的,这下摇得更加均匀了。
“…好的,没问题,贤人先生。”
身边女孩游移的目光沿着伞柄向上的方位僵硬地转向了正面,和落荒而逃的兔子似的,他不禁有些失笑。
“再往前三家就是你之前一直打工的甜品店了,店长看到你应该会很高兴的。”
三家店面的距离确实不长,门口风铃由远及近的欢迎音已借由着吵嚷的喧闹飘荡到了此地。
富加宫贤人收起伞,与迈着和金属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