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手禁不住一颤。
捏在纤细指节中的白瓷汤勺吧嗒掉落在碗中,漾起微漪。
那无与伦比的俊颜堪堪停在了毫厘之距。
目光交汇。
温热的鼻息交错。
沈柠柠被这猝不及防的接近吓到了。
在那双黑沉沉的眼眸里,倒映着她惊慌失措的样子,还有她那漫上了粉色的小脸儿。
却又见男人倏尔稍稍越过她的面颊,擦掠她耳旁的青丝,抬起修长的指节伸向了她的发髻。
怔乱之间,心跳如鼓。
他要做什么……
一瞬之间,男人将指节间的东西展示在了她澄澈的瞳仁前。
是一朵松散的蒲公英。
应是她早间穿过院子之时落下的。
是她想错了。
沈柠柠这才悄然松了一口气,整个紧紧绷着的身子也逐渐放松下来,低声嘀咕着:“我还以为……”
盛承煜浅浅扫着她那如释重负的神情,淡淡道:“王妃是还以为什么。”
沈柠柠将眼帘垂得低低的,匆忙道:“没……没以为什么。”
这顿早膳吃的,真是凌乱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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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承煜方要出王府之际,管家郑修将收到的帖子呈递了上去,“殿下,钟离统领派人送过来的。”
盛承煜打开一瞧,眉宇微微一蹙,而后道:“凌北,去汴桥街望月茶楼。”
“是,殿下。”
凌北颔首领命,转身备好了马车。
等到了望月茶楼的二楼雅间,钟离澈迎上去作揖道:“微臣钟离澈见过安王殿下。安王殿下请上座。”
盛承煜淡淡掠了他一眼,端然坐下了,“说吧。钟离统领邀约本王来此所为何事。”
钟离澈微倾着身子坐在了对侧,给盛承煜斟了八分满的龙井茶,“殿下,微臣有一事相求。”
盛承煜端起茶盏来浅浅呷了一口,“说来听听。”
钟离澈略一斟酌,恭敬道:“众所周知,如今殿下兵权在握,陛下与太子殿下对此忧心忡忡,皇宫大内与安王府之间的较量一发不可收。那……自然少不了腥风血雨。这已不是秘密。就连普通的老百姓皆对此了然。另,安王府与相府之间势同水火,总免不了殃及无辜。殿下懂微臣所说的意思么?”
盛承煜又轻然抿了一口茶,眼皮微微一掀,淡淡两字,“不懂。”
钟离澈心下一顿,这盛承煜明明懂他所说的意思,他却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可眼下没办法,他只能和盘托出了,“殿下,微臣的意思是,安王妃沈柠柠如今心智如孩童,极易受到腥风血雨的波及。微臣恳请……恳请……”
就见盛承煜正拿着玉瓷茶盖轻轻浮动茶末的指节微微一停,抬眼掠向钟离澈,眸底闪过不容忽视的凌厉。
钟离澈一横心,垂低眼帘一拱手道:“微臣恳请殿下放安王妃沈柠柠离开安王府。”
他的话音刚落,余光所见,盛承煜不疾不徐地放下了手中的玉瓷茶盏,而下一瞬,一声冷如冰雪之音淡淡响起:“僭越了,钟离澈。”
钟离澈脑际一怔,索性站起来躬身抱拳又道:“殿下与丞相如今是死对头,而沈柠柠又是丞相嫡女,不久之后,沈柠柠定会因此受到伤害,还望殿下看在沈柠柠自小失去阿娘又撞坏了脑子的份上,放沈柠柠离开安王府吧。况且,殿下如今的隐疾已治愈,可以另娶心智正常的大家闺秀为王妃,无需让一个心智低下的沈柠柠给殿下丢脸了。这门婚事本就是赐婚,据微臣所知,沈柠柠完全就是被迫的,殿下定也是不愿意的。不如,就此放沈柠柠离开安王府,微臣定当感激不尽。”
就听到盛承煜蓦地盖上了玉瓷茶盖,款款起身来,徐徐踱步到了钟离澈跟前,一字一句道:“钟离澈,你有何资格替安王妃做任何决定,安王妃的事轮不到你一个禁军统领说三道四。”
钟离澈些许着急了,抬眼看向盛承煜,“殿下,殿下,你如今不放沈柠柠离开,定是因为她心智低下,什么都不懂,认为她毫无威胁。可,若是……若是沈柠柠脑子恢复如初,殿下定会杀了她吧?”
盛承煜眉尾冷然一挑,冰冻的眼神睨着钟离澈,“钟离澈,你自认为很了解本王么。那你说,本王此时此刻会不会杀了你。”
钟离澈惊怔住,不敢笃定了……
他悄然后退了一步,一只手暗自压了压剑柄,“殿……殿下,方才微臣所说的都是同情一起长大的安王妃,并非故意僭越。还望殿下莫怪。”
盛承煜将方才一切的尽收眼底,唇角掠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冷笑,“若是今后再让本王听到钟离统领妄议安王妃,本王便让钟离家在朝堂消失。反正,你父亲钟离辉作为兵部尚书,每每战事却总称病在家,在其位却不谋其政,那本王就满足他的心愿。”
言罢,盛承煜挺立着身躯款款步出了茶楼。
直到他走远了,僵怔着的钟离澈才打了一个趔趄,堪堪扶着桌子颓唐地坐在了椅子上。
为何,所有事情的发展都没有按照他的预想?反而却连累了钟离家?父亲小心翼翼地在朝堂周旋,目的就是为了钟离家族在都城长盛不衰。如今,他为了救沈柠柠,惹急了盛承煜,他不会真地与钟离家为敌吧。
忽而听到楼下好似有沈柠柠的声音,钟离澈便推开一条窗缝,从二楼望下去。
却见沈柠柠从对侧街上,迎着刚下楼的盛承煜跑了过来,眉眼盈盈着,好不欢喜。
而另一侧的盛承煜,方才还冷厉的眼神,在见到沈柠柠的那一瞬,眸底即刻漫上了几不可察的柔和,仿似两个人。
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