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灼灼柳鬖鬖,春色满江南。
雨晴风暖烟淡,天气正醺酣。
熙熙攘攘的岚水河畔,名动九州的聚贤楼上,说书先生正讲到畅快处。
“……且这天下间,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这永州人杰地灵,连历年肆虐各地的天灾都是绕着走的。”
在此地歇脚饮茶的或是慕名而来游赏的文人名士,或是南来北往的行脚和客商,闻言纷纷嘘声哄闹不休。
“嘿,真是好大的口气,好厚的脸皮!”
“好不要脸的说法,难道天下十三道百多州,只此永州一处是好地方不成?!”
“呵,哗众取宠!”
堂下热闹非常,台上的说书先生冷汗频频。
“诸位客官稍安勿躁,且听小老儿慢慢道来。”
他捏了捏袖中着实丰厚,却也实在烫手的钱袋后,一抹额际如雨汗滴,硬撑着张口迅速往下讲。
“若说天恩福泽难做分辨,那咱们就只说人杰好了。不说远的,各位客官一定听说过永州名族贺家吧?这一代的神童贺焕之尤为耀眼,六岁能文,九岁做赋,十一岁就拜入宁王府做成了文林!”
台上滔滔不绝,台下听的面面相觑。
哪个永州的贺家?什么神童?
江南一带多耕读世家,除非是兴盛过百年的,或每代都能至少出一个人物的家族,才能让人如雷贯耳。
否则其他初兴家族,或偶尔冒出的神童,那真是如过江之鲫,烟花般让人过眼即望的存在。
贺家不巧,恰在此列。
但说书匠讲的似模似样。言之凿凿下不知就里的人听来,立时就要被唬的一愣。再多听两句,难免被舌灿莲花的说辞绕晕了头,有两三分信了那贺焕之是什么难得的惊世之才。
只是,再惊才绝艳的才子,又不是本地出身还行事那般狂妄嚣张。过了最初听闻的新鲜劲,难免心生抵触。
说书人却好似并没发觉场下气氛不对。话锋一转,又说起永州自古以来的名人轶事并贺家祖上荣光,似要为那贺焕之的不凡添加佐证。
只是说话语气虽斩钉截铁,可那视线却飘忽不定,还不时的向楼上瞟。目光中,隐隐透着一股焦急。
三楼一间雅室,临街的悬窗微启。
一梳着双丫髻的小脑袋一闪,又立刻缩了回去。
“小姐您快看啊!您说的那个梦中人,呃,不对,是贺公子,他竟真来了!”
“虽还远着,看不清容貌,但蓝衣玉冠,还有这大冷天摇的纸扇子,应该没错。啧,看这派头儿,在家定也是个受宠的无疑了!”
宋莲闻言,嘴角一抽。
咳,且不说“也是个受宠的”听来有些别扭。前半句怎么听怎么像她思春,在夜里做春梦了不算,白日还要满大街的去找情郎呢?
但说来半月前二姐的及笄宴上,她因喝多了两杯杏花酿而一醉不起后,还真做了一场黄粱梦。
一梦三十年。
再睁眼,差点儿不知今夕何夕,误以为此时是梦。
大概也是因那梦太真,即使这会儿已模模糊糊记不太清了,却总让她定不下心来。兜兜转转今日到底央了大哥,带她出门“游玩儿”。
而这一切,宋莲也没瞒着自小一起长大的两个小丫头,杏儿与小桃。
“不许乱说!还好大公子这会儿不在,否则仔细你的皮!”
跳脱活泼的小桃被训的直吐舌头,不敢再多话的悻悻转身又盯向窗外。
哎,杏儿干嘛那么凶?她只不过是好奇,姑娘梦到的这个人真会是贺家那位小公子,自家姑娘的未婚夫而已嘛。
杏儿喝住小桃,又回头规劝宋莲道:
“姑娘,不是奴婢说您。为了一个莫须有的梦,您值得这么大费周章吗?万一真把事情闹大……”
可怎么收场?
在峡州这一亩三分地,她家姑娘自小闯出的“威”名已无可转圜。但眼看着来年就要办及笄宴,这档口若再闹出幺蛾子,或传去永州贺家,那板上钉钉的婚事也没准要出波折啊!
再说,万一若被牵出旧事,连累到还没婆家的二姑娘的婚事。如今才从老家搬来同住的太夫人,哪能饶过她家姑娘?
杏儿虽只大宋莲两岁,可因自小跟着这样一个说风就是雨,想一出是一出的主子,她已早早体会到家有不孝子的心态了。
宋莲则在杏儿欲言又止,不知该怎么规劝时,两手在茶桌上一摊,托着下巴,微鼓起粉面桃腮,幽幽一叹道:
“哎,我也不想啊。可谁叫梦里这姓贺的欺人太甚,又实在太欠揍呢?”
梦里别的事到如今都记不太清了,只贺焕之这小子做的混账事,她是怎么都忘不了。甚至眼下想起来,还能气的胸闷气短,牙根儿直痒痒!
别的先不提,在梦中姓贺的竟是最初就瞧不起她!想退婚,却又不敢堂堂正正的去与家里说,只弄旁门左道的法来害她!
聚贤楼里抬高他自己之后,大张旗鼓被她家当上宾迎回宋府。好吃好喝的被招待时,竟暗中抓她不合时宜的举动与言行到处宣扬。将她说的骄横顽劣不堪外,还暗中散播各种谣言。
最可恨,是她自己!
梦中的她,最初还是一片懵懂。
听说峡州城里突然名声鹊起的贺家小子,竟是自个指腹为婚的未婚夫后满心欢喜。与玩伴儿大肆炫耀后,脑子一抽竟不用人算计就把短处一件件送到姓贺的手里,任他挑选去害她!
而用这卑鄙手段,逼得她家老爹和哥哥无地自容之时,他还要在她面前扮好人!
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