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顾嵇的房间不大，但整洁得令人发指。
没有多余的家具，没有墙上装饰，书桌表面空无一物，床铺更是平整得没有一丝褶皱。
看不出生活的痕迹。
但有生活的气味。
叶漼漼仔细辨别，发现房间里的气味和刚刚顾嵇路过她的时候她闻到的是一样的。
*
房间里的书桌是U型的办公桌，椅子只有一把。
顾嵇把椅子拉出来，用眼神示意叶漼漼坐下，然后自顾自地坐在床边继续擦头发。
没有人说话。
直到李婵生端着两杯葡萄汁，一碟曲奇饼过来打破沉默。
叶漼漼笑眯眯地应着李婵生的各种客套话，但等李婵生从房间里离开后，她脸上的笑容迅速变淡，然后在一瞬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顾嵇目睹她变脸的整个过程，但他也没说什么，只是扔下一句让她先看物理卷子的话，然后走出了房间。
叶漼漼并不在意顾嵇的去处，对于她来说，她只是避免与沈淑秋争吵才会答应到这里来，就当是换一个自习环境。
叶漼漼从书包里拿出物理书和卷子，打算先把书看一遍，然后再对照卷子整理考点，复习错题，只是她才看了两页书，顾嵇不知从哪里搬来一把椅子放在她旁边，然后顺势坐了下来。
*
叶漼漼又闻到了那股清雅的竹子味道。
像是漫步在才下过雨的竹林，四周氤氲着水汽的清冽以及竹叶的清新。
叶漼漼转眼朝右边看去，顾嵇掩藏在他额前碎发后的眸光深邃且清冷，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也不知道得出了什么结论，望着她的眼神……有些古怪。
叶漼漼不甚自然地往旁边挪了挪。
顾嵇并未完全离开她的视线范围，叶漼漼仍然能看到他清瘦修长的手臂。男生的肤色比一般人白净，与身上黑色的布料对比，他裸·露在外的皮肤，肤色白皙得令人嫉妒。
叶漼漼收敛思绪，勉强让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书本上，十几分钟过后，就在她按着自己的步骤去整理物理卷子时，被她忽略了很久的顾嵇忽然开口说话，“叶漼漼。”
他喊她的全名，嗓音低沉得像被拨动的琴弦。
叶漼漼握着黑色签字笔的手紧了紧，随后她淡定地抬头，只是看顾嵇时眼睛里带着些明显的抗拒，“怎么？”
“你想先看物理还是先看历史？”
叶漼漼明显一怔，但反应过来后，她抿了抿唇，似笑非笑地反问，“这位物理课代表，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会给你补习历史吧？”
顾嵇没什么表情。
得到叶漼漼的答案后，他把椅子往右挪半米，安静地打开历史书。
*
即使叶漼漼把黑板上的板书一字不落地抄在了卷子上，但现在不过才过了几个小时，她已经完全想不起老吴当时说了些什么。
脑海一片空白。
叶漼漼怔怔地看着试卷上红红的密密麻麻的解答过程，某种极深的无力感几乎要将她兜头湮没，她的手下意识探入衣袋里去寻找红豆奶糖，在摸了个空以后，她表情微变。
来顾嵇家里之前，她匆匆洗了个澡，出门时，她忘记往衣袋里装红豆奶糖了。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叶漼漼习惯在兜里放几颗红豆奶糖，肚子饿的时候或者情绪波动大的时候，她总是通过吃糖来控制自己。
眼下没有红豆奶糖，但为缓解不适的情绪，叶漼漼端起桌面上的葡萄汁喝了一口。
鲜榨的葡萄汁偏酸，意外地好喝，叶漼漼一口气喝了半杯，勉强将心里的烦躁压下以后，她才继续看试卷上的解析。
几分钟过去了，叶漼漼的笔尖却一直悬在原处，保持着不动。
……还是不会。
就在叶漼漼再度浮躁时，旁边伸来一只手将另一杯葡萄汁端了过去。
叶漼漼的视线跟随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直至看到少年瘦削的下颌，突出的喉结，她掩住视线，心烦意乱地继续和笔尖下的错题死磕。
顾嵇不紧不慢地喝着葡萄汁，等他放下杯子的时候，叶漼漼正好愤怒地把笔一扔，在物理面前举白旗投降。
顾嵇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他漫不经心地继续翻看历史书，眉目淡然。
几秒以后——
“顾嵇……”
伴随着可怜兮兮的声音，叶漼漼扭头看顾嵇，她棕黑色的眼眸蒙着层淡淡的水汽，神态极其可怜，“顾嵇，这个我不会，你帮帮我好不好？”
*
叶漼漼再次变脸。
每当她有事求他，她总这样扮可怜。
顾嵇已经见怪不怪。
其实叶漼漼以前不这样，以前的叶漼漼活泼开朗，爱玩爱笑，但现在的叶漼漼……
在叶漼漼变得越来越在乎学习成绩以后，她在人前人后有了两副模样。
人前的她，乖巧文静，天真单纯，努力上进，人后的她，喜怒不定，沉郁阴沉，脾气很坏。
关于她前后的转变，顾嵇一直看在眼里。
他曾经旁敲侧击地向沈淑秋提及叶漼漼学习压力过大，但沈淑秋不以为意，还问他叶漼漼最近成绩下滑是不是因为沉迷看小说又或是早恋……
顾嵇也曾试图让班主任帮助叶漼漼，只是班主任将叶漼漼叫到办公室谈话以后，叶漼漼是笑着回到教室里来的。
没有人发现叶漼漼的异常。
只有顾嵇知道，那一刻叶漼漼并没有真心实意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