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来,继续道:“阿燮,以后我给你钱,你一次性多买点儿肉,行不?”
他背对着她,没有回头。
姜斐出门去郭晓家要了些瓜子,回来边嗑边等着牛肉面煮熟。
周燮看上去比业余的要熟练不少,动作也像模像样的。
姜斐看见拉面在浓郁的牛肉汤里翻滚,立刻很有眼力见儿地捧了两个碗过去,笑眯眯地好像在玩过家家,“周老板,多来点儿青萝卜片。”
屋子里面热,外面正值傍晚来临,偶尔还有些凉风,两人搬了木桌木椅放在小院里。
姜斐的脑袋快要埋在碗里,她轻轻吹气,把葱花吹到一边,小口小口地喝汤。
周燮吃得快,也不怕烫,五六分钟碗便干干净净,他放下筷子,看着对面人的发顶。
姜斐抬起头,“你有话要跟我说?”
周燮抬起手,“不要你的钱,我下次多买些肉,太久没做这个了,我怕不好吃,就只要了一小块肉。”
姜斐停顿了须臾,才意识到他是在回答自己二十多分钟前的问题。
她也不客气,“那你什么时候带我去看看你干活的地方啊?”
周燮蹭掉头发里的汗水,“等到不忙的时候吧。”
姜斐点点头,接着低头吃面,声音有些含糊,“最好是别的城市,不然我的西北之旅大部分时间都待在骞阳村,太没意思了。”
对面不再回答。
周燮站起身,把自己的空碗放进水池中,等姜斐吃完后,他已经洗完了锅。
她吃得满头是汗,裙摆黏在腿上,很不舒服。
他把姜斐的碗洗了之后,道:“等我一下。”
他走出院子,过了大约两三分钟,抱着半个西瓜回来。
上面封着保鲜膜,姜斐用指尖碰了碰瓜皮,眼睛一亮,“凉的?”
周燮点头,拿出刀,切成几小块。
可惜顾着生理期,姜斐吃了一块就停下手。她踢掉拖鞋,把脚放在椅子边缘,舒坦地靠在椅背上,抬头看着趋于深蓝的天色。
周燮以为她觉得瓜不甜。低头盯着地面沉默了一会儿,才说:“盛夏的时候,是我们这里瓜最好吃的季节。”
姜斐撑着下巴,心里想着自己那时候应该已经回了蓟城。
她偏过头,声音有着酒足饭饱后的懒散,“你们这里的瓜会卖到外地吗?”
周燮没有愣怔,他只是始终垂着头,胳膊肘搭在大腿上,过了一会儿才点点头。
他说:“蓟城也能吃到。”
之后的一个小时,他们没有任何交流。
姜斐看着星星一点点点缀在苍穹之上。
周燮融入这样的缄默中,像是无异于常人。
太安静了。
身边的这个男人如果刻意隐藏着自己,似乎几乎让人难以注意到。
姜斐想起他们第一次相遇的时候。
也是那样,别人嚷嚷着揽客,使出三寸不烂之舌,她却独独厌恶喧嚣嘈杂,一眼看见了人群中最沉默的周燮。
姜斐时常会被巧合莫铭深深吸引。
她觉得那是某种指引——哪怕只是短暂的指引。
姜斐的呼吸慢慢变得轻缓平稳。
她睡着了,因为椅子太小,刚开始的时候,她还不大舒服,时不时换个姿势。
直到彻底进入深睡眠,周燮才扭头看她。
在耳边像一只小鸟的姑娘终于安静了。
她头发柔顺,带给人一种错觉,仿佛她的性子也是这样。
长发别在耳后,从周燮的角度能看到右耳那道红色的疤。
他身上有许多这样的疤,但在姜斐白皙肉嫩的皮肤上,它几乎显得触目惊心。
她不是天生就残缺的。
周燮很早就意识到这个问题。
但他想不通,这样一个娇生惯养的女孩儿为何在大城市长大都没有治疗好自己的耳朵。
他站起身。
姜斐吸了一下鼻子,几个脚趾动了动。
她从上到下都是精致漂亮的。
周燮弯下腰,轻轻地将她抱在怀中,动作小心地如同姜斐是个易碎的瓷娃娃。
姜斐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胸脯缓缓地上下起伏。
几乎就那一瞬间,周燮心猿意马,身体有了生理的变化。
他吞咽着口水,再一次地,想起了在那日的小溪下,她也是这样在他怀中。
不过没有衣料相隔。
他一动也不敢不动,生怕自己心底的龌龊心思弄脏了姜斐。
生怕自己变成她的一道疤。
让人生厌。
周燮不知道姜斐什么时候会离开凉城。
今天黄昏时本想问问赵慧荣,但在犹豫出口的那一刻,周燮才意识到自己是这样胆小的人。
他推开门,把姜斐放在柔软的床垫上。
然后告诉自己,他只能把每一天都当成最后一天。
姜斐翻了一个身,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半张脸陷入枕头中,缩成一团。
周燮在床边站立了很久,关上灯,在无声的黑夜中离开一无所知的姜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