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不太清楚家里的生意到底如何。但在成长的过程中,每当姜兰越持续醉酒,并在家中肆意打骂她的时候,姜斐便认定他要破产了……可是不过几个月半年的时间,他再度喜上眉梢,身边的女人从酒吧小姐升级为女明星,姜斐可惜地哀叹——
怎么混蛋总是交好运?她爸又一次起死回生了。
周燮打开门,把行李放进去,走下来迎接姜斐。
见她不知道为何在发愣,轻轻地碰了一下她的手腕。
“需要我背你上去吗?”
姜斐的胳膊搭在扶手上,摇摇头。
房间很小,充斥着燥热的土腥味。
只有一张桌子,一张床,和一个矮凳子。
周燮从背包里找出一块布,“我先擦一擦床板和桌子,你找个通风的地方坐。”
“嗯。”
姜斐点头,走进去,把窗户打开。
低下头,又看见了【从越】的标志。
姜斐觉得厌烦,她闭上眼睛,哪怕是污浊的空气,她还是狠狠地吸了一口。
周燮重新走进来,用浸湿的布把床板擦干净。
他问:“热不热?渴不渴?”
姜斐都是摇头。
“那你困不困?待会儿可以睡一会儿,我去干活……”
话未说完,下面有几人喊,“阿燮,听说你带了个女人!在哪!”
周燮的双手停顿在空中,有一些尴尬,回头出去,顺道把门关上。
外面的声音传进来,“藏什么?让我们也看看啊?”
“哎呦,你真没意思,那总要吃饭吧?你问问人家吃不吃饭?”
周燮又走回去。
姜斐站起身,“要吃午饭了?”
“嗯……就是盒饭,我们一般都是在一起吃,你要是不愿意,我就给你带上来,你坐在这里吃。”
“不用,阿燮,我要是那么娇气,就不来了。”
周燮点点头,在出门前,他又犹疑地嘱咐,“他们如果乱说话,你别介意。”
姜斐眼睛弯起来,“他们要说什么?”
“就是……开玩笑之类的。”
姜斐拍拍他的肩膀,“那得看我心情咯,说得太难听我是会骂人的。”
她说完,侧身绕过去,冲下面的人摆手,“你们好。”
盒饭很难吃。
姜斐认为自己大概被周燮的手艺养刁了。
也没人真的敢开她的玩笑。
姜斐的美带着冲击力,称得上是震慑住这群土鳖们。
他们埋头把米饭往嘴里塞,偶尔抬起眼瞄几眼姜斐,又向坐在她旁边的周燮投去羡慕的目光,心道长得英俊真是天赋,哪怕是个穷酸的哑巴,也能有这么漂亮的女朋友。
*
午后,他们开始干活,姜斐坐在房间里,看着窗外。
肃城的发展要高于凉城。它有着更得天独厚的优势,具有更广阔的西北特点的景色。
姜斐记得很清楚,妈妈曾经给自己形容过这片土地——
野性,荒凉,不经驯服的。
她看见周燮向后倒退,铲车开进来。
度假村……一个典型的旅游城市标志。
姜斐不知道父亲接下来还要做什么,但她清楚,他是个商人,每一步的开发都是为了榨干土地上的所有价值。
就像她妈妈。
一个自由的女人,被他束缚住,他享受着驯服的过程,她最后死在挣脱不开的牢笼中。
那个原本要走上更大舞台的女模特,在准备热切拥抱世界的时候,怀上了姜兰越的孩子。他工作很忙,她便用自己全部的爱来疼姜斐。
在她生病去世的很多年之后,姜斐都在想,是否自己的出生自己是个错误,是否自己才铸成母亲牢笼的铁。
可惜,在她还没有弄清楚的时候,她成了新的困兽。
她成了父亲和继母发泄怒火的出口。
对外,她是姜家唯一的千金,在内,她像是一躯残破的骷髅架子。
姜斐坐在家里,望着天空,时常想,无法飞翔的雄鹰会不会同样因为抑郁而终。
她得不到答案,所以在二十出头的年纪来到了母亲出生的地方。
她遇到了周燮,似乎看到了母亲生活的另一种可能——
她不会看到大城市的天空,但在自己生长的土地可以肆意地活。
她挥洒的每一滴汗水都是浇灌着自己。
只为自己。
姜斐捻起窗子上的石头粒。
周燮推门进来。
她转过身,向外抬抬下巴,冲着那群还在工作的工人,又笑着问:“你怎么早退了呢?”
周燮摊开手掌。
是一袋速溶咖啡。
姜斐还是笑,没有接过来,“哪里来的?”
“工友的老婆之前在酒店房间里拿的,我看你这次出门没带咖啡,就问他要来。喝不喝?我给你烧热水?”
姜斐将他捏得皱巴巴的咖啡拿过来。
周燮自然分不清楚咖啡与咖啡之间的区别。
但姜斐也从来不是挑剔的小公主。
她甚至偶尔会被劣质的东西吸引,像是享受堕落一样地沉溺其中。
就像是周燮。
他穷,远不如自己的父亲。
他身上留着汗,打湿了衣服。
胸腔起伏着,脉搏在跳动。
空气里的土腥味粘在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