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齐家结姻是家父的遗愿,我不管现在是说的什么婚姻自由,我只晓得知恩图报总是老祖宗留下来不能变的道理。你嫁给我,我会好好待你,就像你说的,齐家也能因此得到庇护,我倒觉得没有什么不公的。”储定池说。
责初哑口无言,心中对他一番顽固老旧却又挑不出毛病的话咋舌。二人三观不同,倒是有些话不投机了。
“我倒是觉得,婚姻不只男欢女爱,但进步如齐小姐,要追求自己的幸福,可是已经心有所属,才不愿嫁给我?”他沉默了许久,突然又问。
“没有。”责初慌不择言,随口蹦话道,“无非是怕你吃亏了去,若是日后你寻到良人,后悔了,处理起来倒是会有些麻烦。”
储定池笑起来,说:“那便没什么可担心了,大不了你嫁过来后,我的财产全由你来保管,日后我若是见异思迁,便被你扫地出门就是。”
“我不是说这个。”责初皱眉道,“届时要离婚,以你在顶荆的威望,多少双眼睛盯着你看,我是怕麻烦的人,如此对你影响也不好。”
“我还未把你娶进门,你就开始操心这样的事,方才你嘴里说的这两个字,夫妻间还是不要提的好。你怕麻烦,我不麻烦你就是。”储定池这一番话,听起来倒像是情侣间的调笑一般。责初一阵脸红,没再搭腔。
“怎的不说话了?”储定池故意问。
“说不过你,你那么能说,怕不是拿官场上巧言令色的本事对付我。”责初被他一激,也不端着了,耍起小姐脾气,倒不美了这恬适的西洋乐曲。
储定池被她有些气鼓鼓的表情逗笑了,扯了张餐巾擦了擦手汗,说:“你这样,倒是像极了两年前那个样子,可爱的很。”
责初收敛了神色,低头把玩桌上的餐布。
储定池突然斜了身子,从西装口袋中取出一只锦盒,推到责初面前:“一直同你说话,倒忘了把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责初手指扯着餐布,抬起头问。
“见面礼。”储定池笑起来说,“我话先说,你若不收,我回去可是要挨老太太打的。”
责初笑他:“这话说出来可没人信。”
储定池伸手轻轻地把她的手指从餐布里抽出来,说:“打开看看。”
责初手抚上锦盒,又停住了,一本正经地对储定池说:“若是太贵重,我可不要。”
“齐小姐体谅体谅,便宜货怎好意思叫我送的出手。”储定池玩笑地作了个揖。
责初疲于同他掰扯,打开盒子,只见一只纯净透亮、翠色鲜艳的翡翠镯子,一看便是从前皇宫里的玩物:“令帅真是出手阔绰。”
“这样的玩意儿,别人稀罕,齐小姐可不见得会放在眼里吧。”储定池笑说。
“是我不懂。”责初手轻轻一点,盒子便盖上了,“送我浪费了。”
“这话无厘头,玉石行的掌柜们最懂玉,却不见得满身玉器,你戴着是留给自己和旁人欣赏的。”储定池伸手又将盒子打开,“我寻思着你可得拿各种理由搪塞我,这是楚北’小定’礼的规矩,你若不收,大不了我明日再麻烦一趟,亲自送到齐府去。”
责初老道的功夫不及他,想来推辞也是无用,于是说:“我收下便是,要不得如此麻烦,不过同你说了,我可没那么多钱回礼,若是凑到几年前,或许家里还能挑出一件像样的宝贝与你,但你来的不巧,这时宝贝都在了典当行。”
“你把自己送来便好。”
责初听他说话越发没正形,起身推了推压皱的裙边,说:“没别的事,我要回去了。”
储定池也站起来,抬了抬手唤来服务生,对责初说:“我送你。”
田妈在门口候着,见着小姐从储定池车上下来,忙跑进屋里同齐广符报喜:“二小姐这事儿,大概是成了!”
齐广符挂着笑脸走出来,却见储定池人已经走了。
“令郯人呢?”齐广符忙拉住责初问。
“走了。”责初漫不经心说。
“也不邀人来家中坐坐。”齐广符责怪了一句,又挂上笑脸问,“今日聊的如何?”
责初不想多言,却也不想扫了齐广符的兴,于是说:“还行。”
“还行便是好事。”齐广符搓了搓手,转头又对田妈说,“去告诉夫人一声,说小姐回来了。”
还行,是算不得投缘,却又无可奈何。
田妈倒是比谁都兴奋的样子,晚间吃饭的时候,还在桌边提了一嘴:“这二小姐与令帅是英雄美人,天作之合,愿早日成了这桩好事。”
责初用筷子戳了戳米饭,说:“田妈,你去忙吧。”
齐广符放下碗筷,喜形于色:“按照旧风俗,定亲的事长辈做主,待明日我便与你额敏去督军府上拜访,好早日与储老太太择个吉日定下来,免得担心事。”
“额敏身子不好,就不要来回折腾了。”责初说。
“如此大的事,额敏当然要亲力亲为。”齐夫人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笑说道。
一连几日,齐府门庭若市,责初避之不及,白日便躲到责仪的画室里,孔由艾来寻她,一边收伞一边笑话她一副狼狈模样:“《申报》一连刊了几日头版,外头都等着见一见你这位准督军夫人。”
责初懒洋洋地靠在窗边的藤椅上,腿上盖着一本《雅典娜神殿》的译本,听孔由艾进来,只微微动了动手指。
“见面如何?”孔由艾熟门熟路地往沙发椅上一坐,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苹果释迦茶。
责初慢悠悠地坐直身子,打起精神说:“油腔滑调的很,想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