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叔公直愣愣地站着,像是惊住了,良久才回神,揉揉自己的老脸,仔细打量着旁边的黎月。
对方今年十八,是比孙儿大了些,但一般的夫妻都是如此,这个不重要。
再看容貌,女子皮肤白皙,身量高挑,瓜子脸,凤眸薄唇,气质清冷,一等一的好人才。
在黎府住的这半月,他和孙儿聊天,谈及府里的这些个兄弟姐妹,对方都反应淡然,唯独对这位庶表姐较为亲近。
问他,他便道:“瞧着顺眼。”
八叔公是知道自己这个孙儿的脾性的。表面温柔贤惠,家务也是一把好手,却很有主见,对不喜欢的人,总是像绵里针,要扎那么一下。
但对喜欢的人,他便是最软和不过的小郎君。
八叔公扭头看孙儿:“阿虞……”
虞卿低下头,睫毛颤了颤,像是害羞一般,轻言细语道:“我听爷爷的。”
好嘛。
八叔公明白了。
立刻笑成一朵菊花,拍了拍黎家家主的胳膊:“哎呀,小十二,还是你乖,知道帮八叔的忙,我家阿虞就托付给你们了,可得好好待他啊!”
十二是黎家家主在老家宗族那边的排行,她娘去世前,思念亲人,最后还是给那边传了个信,说是有个女儿,因此老家的族谱便记上了这笔。
黎家家主挺起胸膛:“八叔啊,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安心地走吧!”
真是其乐融融,感人肺腑的一幕。
二人就这么把婚事定了。
黎家家主转过头,似乎才发现黎月在一边儿,问道:“老二,你觉得如何?”
黎月沉默了。
都决定好了,她能觉得如何?她的婚事从来由不得自己。
黎月以前也是有过婚约的。
对方是小官人家的幺子,结果后来被长姐黎珍看上,不知发生了什么,这两个人搞到了一起,最后亲事便让给了黎珍。
被这件事伤过之后,黎月就淡然了。
她望了一眼安静的表弟,拱手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母亲说好,孩儿听从便是。”
“爹!”
黎珍不高兴,扭头看向黎苏氏,挤眉弄眼的,示意她爹帮忙说话。
她脸本来就胖,这么一做表情,更显滑稽了。
黎苏氏拍了拍女儿的手背,提醒妻主道:“珍儿是姐姐,她还没成亲呢,怎么能先让老二先娶夫郎,这不是乱了套么。”
黎家家主本就觉得夫郎今日多次拂了自己的面子,心中不爽。
被他这么一激,更是起了逆反之意,挥了挥袖子:“老二都十八了,如今也是时候娶夫郎了。”
至于老大那个做了官的岳家,哼,别以为她不知,那边也是骑驴找马,其实看不上黎家,正偷偷地在寻别的儿媳人选呢。
黎家家主到底还是有所顾忌的。
摸了摸下巴道:“这样。咱们去亲家那边问问,能不能将婚事提前,让老大和老二一起办,双喜临门。”
黎苏氏这下是彻底没办法了,对女儿摇摇头。
黎珍握紧了拳头,恨恨地瞪着黎月。
她竟然要和这个庶出的同一日成亲?真够丢份儿的,好气!
八叔公则笑眯了眼:“好好好!小十二啊,叔没看错你!”
他家孙儿,可算是有着落咯!
……
婚事在即,黎府开始张灯结彩地布置起来,外头的人也知晓了黎府的两个小姐要成亲,这几日有不少交好的人家上门贺喜。
老家那边来了不少亲戚,都是以前没见过的长辈,千里迢迢坐船而来。
不同于江陵人的风雅,她们身上都有些浓浓的海水味道,个个皮肤黝黑,说着一口方言。
但脸上都是笑着的,还送了不少江陵没有的海产,若放在市场里卖,值不少钱呢。
城里关系好的人家笑着对黎苏氏道:
“日后倒是能吃到海味了,你那女婿听说很是温柔貌美,哥哥好福气呀。”
黎苏氏皮笑肉不笑:“谢弟弟吉言了。”
好什么呀,一看虞卿那小子,就知道是个和黎月她爹一样的祸水,柔柔弱弱的,却半点儿都不安分,没见她两个儿女都吃过亏么。
指望这个女婿听话懂事,还不如相信公猪会上树!
为了妻主的面子,他还得给庶女布置新房,黎苏氏郁闷得不行,做梦都梦到那些个土了吧唧的渔民亲戚在婚礼上出丑。
花园里,趁着别人不注意,八叔公把虞卿叫到一个角落:“阿虞啊,你来。”
他从皱巴巴的袖口里掏了半天,掏出一只金镯子,和一对儿玉耳坠。
递给虞卿:“藏好咯,这是阿爷送给你的嫁妆,你就当私房钱,别让他们看见。”
家里穷,八叔公心知自家和黎府条件不对等,并没要多少彩礼,因此表面上也没给什么嫁妆,对外称是亲上加亲,谈钱就俗了。
江陵人好风雅,听闻此事,倒也没多少人议论,都觉得很有道理。
但背地里,八叔公不能不为孙儿作打算,这几样东西是他好几年前就瞒着儿子攒了钱买的,免得儿子知道了又要闹。
八叔公压低了声音:“若是黎府对你不好,手里头有钱,比什么都重要。”
他知道孙儿聪明,通水性,这么多年卖海货挣了不少钱。但依旧心中担忧。
“实在过不下去,你,你就和离吧,但最好是生个儿子再离。黎府不稀罕儿子,到时你能带走,若不想再嫁,就把孩子养大,日后招赘,也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