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房间的抽屉里住着一只会吃情绪的外星人。
之所以用“只”而不是“个”,是因为它长得实在跟电影里那些众所周知的形象完全不同。
它没有古怪的身躯,也没有漆黑一团的眼睛;它不是那种触角满天飞的异形,也不是长着三角脸的小灰人。它就是一只简简单单的青虫,虽然它说,这是三维化的C维实体,是为了让我看见才编写成这样的。
第一次遇到它的时候,它趴在一片会飞的叶子上,努力抬起触手在空气中够着什么,然后捏住一个我看不见的东西塞进嘴里,满足地嚼了又嚼。
“这个房间里的焦虑真多啊!”
它乘坐的叶子落在我涂涂改改的习题册上。
“三维人,我决定住下来了,记得多散发一些这样的负面情绪,让我天天都有大餐吃。”
它真的是一只爱说谎话的外星人,我怎么会焦虑呢,我是一个快乐的高中生呀。
我好奇地用笔头戳了戳它柔软的身体,却换来一阵白眼。
“干嘛呢!”它抬起触角打掉我的圆珠笔,“这个身体是用我们的源代码编写出来的,要是戳破了我还得回去一趟。你知道我来三维空间有多不容易嘛,层层维度的突破,每一层都要用源代码重新编写出一个能够承载意识的身体,才能不断地进行跳跃。”
我茫然地张着嘴,露出一副没有听懂的样子。
“你不明白也正常,三维人嘛,愚蠢是你们的本质。”它满不在乎地摆摆触角,振作精神清了清嗓子,“在C维空间里,意识是一种物质存在,它是有形的,可以被触摸到。我们的身体就是由意识构成的,想要维持生命活力就要不断地补充情绪、思维能力、感知等等。”
“那你为什么会来地球?”我有些不解。
它的触角在叶子上按了几下:“跟你们一样,我们C星上的生态环境被破坏了,种不出可以进食的意识,所以不得不在宇宙中寻找另一个适合暂时居住的星球,等生态恢复后会回去的。
“三维人虽然依托物质存活,但与此同时却附着着意识,最让我们惊讶的是,意识对你们而言居然是一种无形的存在。你们只需要看部电影或者读本小说就能得到情绪上的满足,不像我们要辛辛苦苦地播种开心、快乐,就连难过和忧伤也要等上一个C纪年才能收获。”
我十六岁的脑子有点不够用,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又问出一个在它看来愚蠢至极的问题:
“意识……好吃吗?”
虽然它瞧不起三维人,但它具备着有问必答的优秀品质:“这要看是意识中的哪一种。比如正面情绪吃起来甜甜脆脆的,负面情绪就有点五味杂成了。
“最好吃的是思维能力,‘分析’质感鲜嫩很有嚼劲,‘比较’甜中带酸非常爽口。不过我们进入地球后颁布了一条法令,只吃三维人的情绪,其他的一概不碰,毕竟我们不想竭泽而渔嘛。”
它摇头摆脑地四处张望我的房间,似乎在寻找一个舒适的居住地。很快,它拉开我的抽屉,跳进去检查了一会,钻出来后露出一个满意的笑。
“把我的飞船拿下来。”
我小心翼翼地用食指和大拇指捏住那片薄薄的叶子递给它。
这就是飞船?怎么跟一片正常的叶子没什么两样?
尽管我很疑惑,但还是选择不去思考太多,因为这肯定是一个我想不通的问题。我也不准备问它,在它看来地球人已经够愚蠢了,我又何必“锦上添花”。
它接过叶子,在抽屉里一边忙活一边说道:“最近地球有点艰难,正面情绪太少。不过负面情绪虽然难吃了一点,好在它量大管饱。既然到了这里,我们也不得不遵循适者生存,主动进化一下,未来才会一片光明嘛。”
我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心想原来外星人到了地球也需要改变它们原本的生活习惯,这么说来,无论是哪个空间和维度的生命,为了活下来都很不容易呢。
不过我决定放弃理解它那些说得天花乱坠的关于C维空间、意识编写、情绪滋味的描述,在我看来它就是一只长得像青虫的外星人,像我一样普普通通。
这样多好啊。
2
高一的生活有点紧张,我还没有完全摆脱从十五岁带来的爱玩脾气,就要日复一日地困在一张四四方方的桌子前,囫囵吞枣地学着本该在三年才会讲完的知识。
我在学校的书桌很窄,课本占据了几乎二分之一,只能缩着手在习题册上勾勾画画,一不小心就会碰到同桌的胳膊。
同桌是一个爽朗的女孩,也是我们班上的第一名。我能跟她坐在一起倒不是因为我有多厉害,多么能受到班主任的关怀,而是班主任在家开课补习物理时,妈妈第一时间得到消息,交了不少钱把我送过去。
我的物理不太好,一百分的卷子不要说及格了,就连五十分都没考上过。同桌是一个善良的女孩子,她从来不会觉得这样的我拉低了她的面子,她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在课间大声朗读我写的那些残缺的公式,蹩脚的解题过程,不念完最后一题,不听到围观同学开心的笑声,就不会把卷子还给我而已。
她的行为方式的确比较严格,就像她对待自己的学业那样严格。
我知道的,她这么做是为了督促我上进。
每个周六的下午我都要和同桌一起去班主任家补习物理,我们结束了一周的课程,从学校出发,她坐她妈妈的车,我走路去。
班主任的家离学校并不远,但我不得不小跑前行,每次遇到天桥下的红灯,我都会特别着急。要是去晚了,就没法在补课前的闲聊里做一个安静微笑的听众了。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