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湖村东头的小树林今年长得稀稀拉拉,二流子王卫民在林子里斜着眼找了七八分钟,才藏身到一株稍显粗壮的垂柳后。
他的右手护在胸口,探出半个脑袋,巴巴望着林子外小土丘下那名正在翻翻找找的年轻人。见对方握着一把铁锹在土丘下挖来挖去,又掏出一些他根本不认识的仪器东测西测,他的右手不自觉地在胸口摩挲了几下,那里隐隐露出一块板子的轮廓。
没过多久,年轻人盯着手中的仪表失望地叹了口气,收起随身带来的工具,往村子的方向走。
见对方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王卫民缩着脖子四下张望了几下,背靠柳树蹲下来,从胸口掏出一个用毛衫包裹的物件,摸出一小块土色薄板。他拿起薄板在手里掂了掂分量,目光在上面刻着那几个形状古怪的字符上转了一圈,很快皱着眉头将它重新包进毛衫。
“啥子玩意扭扭歪歪的,不就是小孩子乱划拉出来的么,能值几个钱?”
他嘟囔着将薄板塞进外套,正要走出林子的时候,忽然看见有人从土丘边绕出来。他吓得一激灵,赶紧捂住胸口低下头,却听见那人喊道:“王哥,你咋个在这里?”
“顺子?”他斜了来人一眼,双手放松地垂下来。“还真是你,你个七孙吓我一跳!”
顺子兴冲冲地奔到他身边,小声道:“五哥,带我发个财呗!”
“我妹又跟你说了?”王卫民劈手赏了他脑门一巴掌:“一天天的不干正事,就知道截我财路。”
顺子眉开眼笑地受了这一下,嘿嘿两声道:“咱小妹说了,那板子你挖出来的时候老大一块,拿家后才敲成五个。咱们村那啥遗址还没开发完,底下埋着不少好东西。前几年挖出来那些个大棺材,里面的宝贝全在博物馆里,肯定老值钱了。这次你得了地下的板子,准备卖多少钱?”
“关你屁事!”王卫民扔下一句话,转身往村子飞奔。
顺子麻利地跟在他身后,不死心地谄笑道:“王哥,你就可怜可怜弟弟呗,疫情都第三年了还没个头,动不动就居家居家,连咱们之前做的那个讨债公司都倒闭了,我想出去打工也没机会……”
见对方并无所动,顺子一把扯住他哀求起来:“哥啊,板子上那些个符号你也不认识,能卖多少钱也说不准。我悄眯儿打听了,新来的那个年轻人是考古专家,我去跟他套套话,肯定能套出来那板子上写了啥,说不定上面写着哪里可以挖出藏着宝贝的大棺材!”
“宝贝”二字瞬间在王卫民心里生了根。
他早就听说村子里来了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年轻考古专家,这几天他一直偷偷跟着那名专家,就是想搞清楚自己前段时间从贾湖边无意中挖出来的龟甲刻符,是不是跟专家要找的东西有关。
顺子说得没错,自己不认识那些扭来扭去的鬼画符,尽管知道这块板子肯定是一件了不得的宝贝,但到底怎么才能卖出个好价钱,心里始终没个底,更别说或许可以借此机会找到更多的值钱物件了。
“你要怎么套话?”他停下脚步,转头问了顺子一句,没等对方回答又说道:“算了也别套什么话了,今儿晚上八点,我不管你用啥子方法,一定要把他带到林子里来。”
“好嘞!”
顺子顿时喜笑颜开,王卫民见他迅速绕过自己向村子里奔去,两条细腿扭得飞快,走出老远了还别过身子对自己点头哈腰,忍不住啐了句“七孙”。他摸了摸胸口的龟甲,估摸着离天黑还有段时间,便慢悠悠地往家走去,准备晚点再出门。
顺子的话在王卫民的脑中反反复复,回家后他越想越是兴奋,没到八点,就心急地奔到林子里,伸长脖子盯着村口的方向,嘴里不停嘀咕“咋还不来”。
夜色深沉,等了许久的王卫民终于看见两个人影一前一后地向林子走来。他挺了挺后背,做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从腰间摸出一把□□,熟练地装进去一发最近刚买到的新式麻醉弹。他从来没有真地开过枪,但上半年给催债公司干活的时候,偷着用它吓唬过不少人。
眼看两人马上就要进入林子,他赶紧把握枪的手背在身后,隐在一处阴影中。
“张老师,前头就到了。”顺子的声音遥遥传来。
考古专家的脚步却有些迟疑:“你不是说挖到了陶罐吗?为什么带我去林子?”
“天气预报说今儿半夜要下雨,我怕那些罐子淋了雨,就搬到林子里去了。这边这边!”
背着双肩包的专家半信半疑地跟着顺子走进小树林,王卫民瞅准时机猛地从阴影里跳出来,把□□往专家头上一指,低喝道:“别动!”
专家一愣,缓缓转过身,扫了一眼王卫民手中的□□,几秒后才扑通跪地,抖作一团,双肩包滑落在地,结结巴巴地哭喊着“别、别杀我别杀我,我、我就是个干考古的”。
王卫民放了心,这专家估计没被人用枪指过脑袋,反应不过来,亲眼见了枪才吓得腿软。
“闭嘴!”
他又喝了一句,见跪在地上的专家呜呜咽咽地在脸上抹了几下,啐了句“七孙”,没好气道:“一大男人吓成这样……你叫什么,来贾湖村作啥?”
“张、张远山,大哥,我就是个考古系的穷学生,真、真没钱……”
王卫民踹了他一脚:“我问你来这里做啥子,谁问你有钱没钱!”
张远山捂着右臂,嗓子抖了一抖:“我的博士课题跟贾湖、贾湖文明有关,专门来这里做、做田野调查……”
“王哥,啥子是田野调查?”站在一旁的顺子冷不丁问道。
王卫民显然也没听明白“田野调查”这四个字,劈手给了张远山一巴掌:“说人话!卖弄啥子学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