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一声,东屋的窗户被砸烂了,一只木雕猫头鹰和一个木枕飞了出来。那猫头鹰蹿出窗外,砸到了院子中的石桌上,几根黑毛飞了起来。
练从星从屋子里冲出来,只见那木雕的翅膀断了一个,弯曲的鸟喙依然在上下开合着。
“喂!你使那么大劲干嘛!知道做这个花了我多少时间吗?”练从星气得头直冒烟,她轻轻捧起那个木雕尸体,那鸟嘴慢慢地不再动弹。
仇炎塑走出屋门,见练从星像抱孩子一样捧着那木雕,表情哀哀戚戚的,心里又是一阵烦闷。
“这不能怪我。”他下意识地解释,“你知道接近一个刚睡醒的杀手有多危险。”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尤其这东西还如此怪异。”
“怪异?”练从星怒瞪他,头上的毛发都竖了起来,“你懂什么!这是机械闹钟的雏形,它甚至可以定时运作。你知不知道,在这个没有能源的时代,做这东西需要花多少心思?”
仇炎塑意识到她真的生气了,却一点儿也不打算哄她。他杵在那儿淡定道:“咎由自取。若真是如此重要的东西,你就不该把它拿出来吓人。”
练从星睁大双眼盯着他,眼眶又红红的了:“我怎么会不宝贝它!我又怎么会无缘无故来吓你?我只是想逗你开心而已。”
她又垂下眸子,摸了摸手中残破的木雕:“罢了,你不会懂。反正......”
“既然你弄坏了我的木雕,我也弄坏了你的剑,我们这就扯平了。还有,那把小刀,是我很重要的东西,你不该拿走。”
练从星掏出那把万能小刀,在对方面前比了比。她本以为这刀不见了,却在仇炎塑的屋子里找着了。
仇炎塑冰冷的表情有一丝破裂,这小丫头什么意思?什么叫扯平了?
练从星捡起木雕残骸,转身就要走,仇炎塑喊她:“站住!”
她没有理,快步离去了。
仇炎塑望着她离开的背影,觉得头痛欲裂,也不知道是不是气的。他回到屋里,坐回床榻缓了缓。
时间应该差不多了,为何毒还在发作?
他四肢发软,骨髓里一股邪气上涌。这毒往日每隔三月才来一次,每次也不过一天就能结束。
而这次不同,他已经接连发作三天了,完全没有停止的迹象。
仇炎塑盘坐在榻上打坐,利用吐息法调节身体,压制住那股燥气。
他冥想着,让自己的意识神游在仙海中,渐渐地,那种发自骨髓的痛苦被压了下去。
冥想的世界里,他在仙海上打坐。温和的落日抚着他的脸。他缓缓睁开眼,却见那轮落日前,浮起一只残破的猫头鹰木雕,歪曲的鸟喙一开一合......
仇炎塑猛睁开眼,大口吸气,这该死的木雕,难道要成为他的心魔不成!
他顺了几口气,感觉背后都是汗。这是毒被排出的迹象,那股邪气被暂时压制了。
被砸破的窗子漏着风,吹得他身子发凉。仇炎塑也没有心思去管,坐在榻上发呆。
他脑子里都是早上醒来时那一幕。她掐着嗓子用那么滑稽的声调跟他说“早上好”,是为了逗他开心?
仇炎塑不能理解。他理解痛苦,理解绝望,理解杀戮时的快感,甚至理解悔恨和恐惧。但从没有人告诉他“你可以快乐”。
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用那么拙劣的手法,尝试逗他开心。
院子里传来一些声响,他穿过破裂的窗户口,有什么东西正在移动。
是练从星,她正用右手拉麻绳,拖着一根比她高半截的树桩,似乎是要往后院儿砍柴的地方去。
仇炎塑又坐了一会儿,实在看不下去了。他起身推门而出,朝练从星走去。
练从星见像没看见这人儿一样,继续干自己的事情。
“你这么折腾,是还想再受一次伤?”仇炎塑看了眼她的左肩。
练从星瞥了他一眼,还是没理他。
仇炎塑就这么看着她在那儿拉货。地上有一处凸起,练从星不知怎的,脚一滑就往地下跪去。
眼看就要摔倒,她还没来得及调整姿势,就被一只手臂搂住了,随之而来的还有鼻尖撩过的淡淡松木香。
“一边儿去。”
仇炎塑把练从星揽起,丢到一边,随手扯过旁边晾着的床单,手一甩,布料便自上而下扭成了一股绳状。
他手腕一动,布绳就抽了出去,缠着树桩上的麻绳绕了一圈。
他抓过布绳的另一端,在手里打了个节,看了一眼旁边的练从星——她正目瞪口呆地看他表演,像个呆滞的兔子。
“你,这是要......”还没等练从星说完,仇炎塑一蹬,踏着轻功飞起,抓紧手里的布绳,一个旋转,再一个腿踢,木桩就飞了起来,朝后院直冲而去。
那长袍纷飞,白衣似仙——若不是手中拉着一根木桩的话,就更美了。
练从星看人看入了迷,完全没注意到有什么问题,直到一阵撞击声响起,她转头望去——
那木桩被甩到了后院,撞垮了她刚刚重新搭好的木架子。
......
“谢谢您嘞。”练从星嘴角抽搐着。
这个上午,练忠挺忙。他先是去进了些货,安排了一下单子,又跑去药店抓药,完了还去南市买了点儿新鲜的肉菜,最后回来的时候已近午时了。
他进了前院,一眼就发现堆在角落的木桩不见了。他往前两步,又见到一个木枕躺在地上,灰扑扑的样子,转眼一看,东屋的窗户破了个口子,门大开着。这是出什么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