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安娜侧身略过这些触手,黑色的它们就直接砸向厚厚的石头墙壁,在其中留下了很深的凹陷,犹如地震一般,让整个洞窟发生了不规律的晃动。德安娜抱着怀中的蓝色石头勉强稳住了身形,但石头散发的高热量仍然使她大汗淋漓,她左臂的长袖衣服已经被热火烧断,手臂上也产生了大大小小的烧伤水泡。这里空气稀薄,周围腐烂的臭味释放出大量的二氧化碳,令她大口大口地艰难呼吸……好在,她成功来到了地下暗河的斜上方,之前她所听到的笛声,其实是石壁后方空气、水流流动的哗哗声,它们就在身后。 现在,她与自由的距离,只隔着一堵石头做成的墙壁。 鼠头逼近了,它气管里含着的笛子发出刺耳的声音,令她再次头痛欲裂。笛子不应该是消灭这群老鼠的吗?为什么会反作用在自己身上?!这里面一定出现了什么问题,德安娜想,她把手中的蓝色石头对准墙壁,作出一种仿佛想要这里逃离的准备。 砸?还是不砸?砸了墙壁,老鼠们就可以携带病毒登入河流、通过得天独厚的地下水流将病毒散步至田野、乡村、山间……不砸,这里的空气撑不了多久,无论她是何人,也只能以自保的手段陷入沉睡,永久封印于此。 老鼠们嗤笑着,“死亡”的选择权,最终由面前的德安娜决定。 地面上。 洪水慢慢在从地下水道往上涌入,街道旁的巴黎河水位涨了不少,以至于那些观光游客都无法坐在船上经过河中桥洞。街上开始漂浮着垃圾、泥土,以及一些很早就死亡的动物的腐烂尸体,在暴雨下的许多商铺里都浸泡着脏水,德莫克先生的医馆也是如此。 “德莫克先生,太大的雨了,这根本撑不住,水还在往里面渗!”医馆关死的木头门身后,特卡佩和康斯坦汀顶着厚重的沙发,向德莫克先生发起了求救。 “知道了知道了!没看见我在清理水了吗?我们已经做了最充分的方案了,现在这么大的雨,根本拿它没有办法。”德莫克先生指着门缝下面塞紧的棉布,边清理地面边嗔怪着暴雨。 “哎呀,水都快浸到我脚踝了!”特卡佩惊叫一声,连忙试图把新做的鞋脱下来。 德莫克先生立马对此表现出了反对和抗拒:“别脱!蠢东西,这水有多脏,你这个医学生怎么会不知道?大雨之后,说不定又有新一轮的疾病到来……恩达雅——恩达雅,你在吗?我们医馆里还有多余的棉布吗?” “已经没有了,先生!” “太令人失望了,这下,医馆不得不被淹了,至少我们已经尽力做出了各种能拯救它的办法,女士先生们,期望雨能快点停止。”此时的德莫克就像一个刚刚丧失爱船的船长,他把头上的帽子脱下来放在胸前,沉重地悼念。 两位男生松开了抵着沙发的手,洪水便迅速占据了医馆的地面,康斯坦汀无奈地望着地上的脏水,在心里为他的修道院祈祷,特卡佩忧愁地盯着他的新鞋,内心如同刀绞一样痛苦。 “给你们,各位辛苦了,这是刚出炉的烤蘑菇。”恩达雅提着布裙,把盘中金黄酥脆,裹着面粉的烤蘑菇分给了几位。 “嗯……康斯坦汀的,特卡佩的,我的,德莫克先生的,还有两只猫咪,还有……嗯,怎么好像少些什么……德莫克先生,猫咪呢?”恩达雅边吃边问。 “猫咪……猫咪……”德莫克先生坐在病床上,若有所思。 “德安娜帮我去找猫咪了,怎么现在还不回来?都这么大雨了,莫不要出了什么事情——我怎么又把这个事情忙忘了!哎呦!”德莫克先生大呼。 “已经出去多久了?” “我看看……大概已经一两天了。” 德莫克先生看了一下怀中的便携式钟表,脸上显露出愧疚的神情。 康斯坦汀放下扫水的工作,“可不要出了什么事情,德安娜小姐。”得知此事的他闭上眼睛,默念神灵护佑的拉丁语经文: “愿上帝保佑您。” 地面下。 蓝色的石头丧失了原本的光泽和温度,它变得四分五裂,在石板旁遍布其碎渣和蓝菌。周围全都是搏斗形成的带血的皮毛、眼睛……巨鼠的身上全是黑色的污血,它依旧顽固地冲上前,与面前的巨物搏斗。躲在它身后的那群老鼠们恐惧地缩成一团,只有稍微胆大一点的——长着遇难者面容的人面鼠们才敢发出“吱呀”的鼠类威胁叫声,可下一秒,它们就被巨物撕碎,身体七零八落。 德安娜用手揪住鼠头,一拳、两拳、三拳……她右手处原本的人类手臂变成了极其锋利的羽翼,把鼠头身上的触手轻松地割下,它们像蚯蚓一样挣扎着扭动,在神经系统的作用下跳跃、缠绕。鼠头落了下风,它口中的骨笛更加疯狂地律动,奏响的噪音鼓舞了身旁的鼠群,老鼠们都冲过来,扑咬着进攻德安娜,德安娜只好抽出一只手来抵御——她烧伤的左臂不知为何疤痕全无,却依旧是普通人类手臂的模样,击退鼠群之后,在惊人的巨力下,她将手戳进气管,把夹杂在其中笛子扯了出来。 笛子伴随着恶心的粘液、病菌一起掉在了地上,鼠头在地上挣扎着,不肯向眼前的古神化身认输,它的嘴里冒出的全是下流卑鄙的拉莱耶语……它还想捡回骨笛,德安娜可不给它这个机会,她先行一步,将脏兮兮的笛子揣在身上,站定身体,盘算着接下来的方法。 “又消耗了好多灵魂……”她说,此时,她手中絮状的透明物质只剩下了很少的几个,“可惜了那些贫民窟接受垂怜的人们,这下,他们都要一个接一个,因为意外不幸死去了——倒也不是什么坏事,不对吗?”她喃喃自语。 鼠头发出了最后的咆哮,它挣脱德安娜的束缚,将嘴咬住她的头颅,可缺什么都没咬到,对方早已将自己化作了透明之躯,饶有兴趣地摆弄着手中的物品。 “原来,只有使用拉莱耶语吹奏的笛声才能为你们所用,从而让我痛苦不堪、头痛欲裂……”她洗净骨笛上残留的浊物,摩挲着笛子。 轰隆! 又是一次地震——前方抵挡住暴雨洪水的石板,是它被打开了。 洪水倾泻而下,惊慌失措的鼠群们渴望唤醒它们的神灵,可除了眼前寂静无声的鼠头,它们什么也没能得到。 “你们不是很喜欢听笛声吗?”一个声音将它们唤回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