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那位小姐不要怪罪我。”弗兰克深吸一口气,踩着马镫跨上了马背。 …… “怎么可能不怪罪?!”主神气得暴跳如雷,它责怪德安娜:“吾早就说过这个偷盗小子不负责,汝还要坚持送过去,这下可好!” “我也是遵循您的命令啊,是您不让我自己携带和观看……再说,您不是伟大尊贵的预知古神吗,怎么预知能力不作效还怪我头上。”德安娜对此矢口否认,她看向周围蠕动的黑泥,听见了它们的嗤笑嘲讽声,这些黑泥包围在德安娜身边,它们没有贸然靠近,而是慢慢聚拢形成一个圆环做成的牢笼,试图将她囚禁在这里。 安德科提亚在德安娜的脑海里吱哇乱叫,谁能想到这位神明居然也有如此庸俗的一面?德安娜苦恼地揉揉太阳穴,思考着接下来的补救办法,既然弗兰克跟着弗·门松的信徒离开了,那么,只要赶在他们到达目的地,也就是索邦学院之前拦下他们,或许还能挽回一面,可问题是脑内的这位神灵显然不信任她,说什么祂都不肯答应。 神明在思考,祂兴许有了别的主意,德安娜看见祂眼睛紧闭,随即,祂发出一声轻哼。 “您要杀掉弗·门松本体吗?那个主教?!”德安娜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从上次与他直面可以看出,自己现在可没有把握能战胜他,难道说,主神还有更大的隐藏实力……? “当然,现在赶过去吧,至少,就算吾不能得到,这个肮脏的怪种也休想得到。” 安德科提亚突然降下神谕,在漫长无望的时间里,灵魂们听到了祂喋喋不休的祈愿,也就是在这次,德安娜才能真正观察到这位神明的真身——原本的蝴蝶星云散开来,是灵魂们拨开了旧日的云霏,一只黑白相间的巨大蝴蝶悄然显现,祂的羽翼质感像极了鸟儿的羽毛和蝶翼鳞片的结合体,上面镶嵌有难以数清的锐目,上羽翼的中央还有对称的黑点,像极了太空中深不可测的黑洞,兴许祂就是用这种方法来汲取人类的灵魂。祂的身体接近一个长菱形,中间则是祂的主眼——那擅长预知和怜悯的神圣之眼,如同乌加特之眼一般,代表着祂至高无上的君权和地位,可现在它却没有多少光亮,里面有很深的一道裂痕,同时被深深的雾霭遮盖住了。 主神默默地将祈福的白光洒在德安娜周围,可那些黑泥,突然爆发出强烈的不满和反抗的情绪,它们扑向德安娜,撕扯着空气中白光和她的血肉,如同水蛭吸血一般,它们有的化作巨蛇,死死地缠绕着她的脖子,试图将她拉入深不可测的黑暗。德安娜努力让自己保持着清醒,在混乱中,白光慢慢覆盖在德安娜的皮肤上,形成一股灼热的浪潮,不断在黑泥之中扩散,散发出一股浓烈的烧焦气味,德安娜从混乱中挣脱出身,向着主神指引的方向跑去。 “让那个家伙先拿到手,吾知道它住在哪里了。”主神衔着一块黑泥,用常人难以理解的方式将它撕碎,咀嚼,然后吞进身体里。 “……这玩意能吃?” “烤了就能吃,喏。”主神的蝴蝶身体又衔起一坨烧焦的黑泥,只一口就将它吞进了肚子里。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世人不敢见你们的真身了。”德安娜边跑边说,“如果是普通人看到这一切,那真是会彻底疯掉。” “神可不会将真身随意示人。”主神笑着说。 “只是有点可惜,那个偷盗小子,吾是救不下来了,包括他的灵魂。” 此时,弗兰克骑在马上,感觉惶惶不安,手中箱子里的书随着马背的运动而上下起伏着,发出哐哐咚咚的巨响,慌得他连忙用外套披在箱子上,尝试掩盖这一切。 绅士看在眼里,他笑了几声: “您手中箱子里不是衣物吧?” 弗兰克冷汗直冒,前面的这位绅士,难不成也觊觎着他手中的宝贝? 可此时他已经上了贼船,就算想跑,也跑不掉了,马在肆无忌惮地狂奔,它喘着厚重的粗气,四蹄僵硬地扭转和跑动,让他有些疑惑,这是不是一个合格的赛马,为了避免让绅士怀疑,他只能在到索邦学院前拖延一下时间,于是,弗兰克尝试转移话题: “索邦学院在哪?之前不说就在附近吗?”他看向四周阴森而又漆黑的森林,不禁有些困惑。 绅士没有转头,也没有回答他的问话,马一直在小路上奔跑着,就好像这条道路永无尽头,起初,弗兰克还能听到马的呼吸声,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四周变得一片寂静,什么声音仿佛都消失了。 马依旧在跑着。 “喂?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到?”弗兰克又提高了他的声调。 从他登上马背开始,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 “喂?有没有听到我的话?!我还有急事!”弗兰克的声音有些颤抖,他感觉十分不安。 绅士从头到尾一直保持着拉绳的姿势,一动不动。 “喂?不要吓我?喂?这是什么地方?!”弗兰克的声音越来越不自信。 走马灯似的场景,这条路明明之前来过……这棵树……这个果实……就好像一个永无止境的莫比乌斯环,亦或是一份场景戏剧,无论怎样变换,仍旧处在剧本之中…… “喂!回答我!”弗兰克抓住绅士的肩膀,用力向后一拉,于是绅士的骨骼就像木头块一般摊散在他身上,他的双眼空洞,有这么朦胧的一瞬间,白骨似的他与弗兰克脑内的怪物重叠在一起,这个看上去已经成为骷髅的家伙,从他的眼里钻出来一条长虫——没错,一个有着花朵般内脏的蠕虫。 还没等弗兰克来得及尖叫,他身下的马也以同样的方式,如同积木一般粉碎、倒塌,弗兰克重重地跌下马背,头上磕破的部位鲜血直流,他感觉自己脑内一片混沌,身上也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沉重感,他卧趴在地上,用手努力地伸向倒在一旁的木箱子,在拿到木箱的一瞬间,耳内混乱的嗡嗡声吵得他蜷缩成一团—— 这似乎是一种古语,弗兰克尝试拍打脸颊,让自己清醒过来,他感觉脚底下的泥土正在变换,因为它们不再变得坚硬,而是像石油一样的粘稠,于此同时,天旋地转,弗兰克再也无法忍受这种痛苦,他昏倒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