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虽然德莫克先生很讨厌康斯坦汀，但他最终还是在医馆留了下来。而说来也巧的是，自从两只猫咪来到医馆之后，周围的老鼠就少了很多，德莫克先生也理所应当地有了新的差事——他给两位猫咪分别取名为“勇士”夫人、“勇士”小姐，以表彰其英勇无畏的精神品质，甚至他每天都会准备新鲜的鱼肉鱼汤，定点定时地过来投喂。 “来。”他拿了一盆食物，温柔地招呼猫咪。 名为“勇士”夫人的白猫在阳光下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和她的养女一起吃完了食物，随后又打着哈欠躺回了医馆门前，惬意地摇晃着尾巴，在见到康斯坦汀走来时，她们高兴地“喵”了一声。 康斯坦汀扛回在门外暴晒的病床，汗珠一滴滴地从他的额角流下，望着身旁的两只猫咪，他不禁感叹起来： “比我日子过得都快活。” “多劳动有好处，小子，你跟猫比什么。”德莫克先生看都没看他一眼。 德安娜笑了一声，她坐在柜台前面，仔仔细细地翻看着账本，上面记录着开店以来的利润和欠额。医馆救济了很多穷苦病人，可他们根本没有金钱还清剩下的余款，因此德莫克先生似乎自己还倒贴了不少钱，来维护医馆基本的营业开销。况且由于革命，现在的学院已经名存实亡，毕竟巴黎不止有一个“巴黎大学”，任何在巴黎的学院，都可以宣称这个名号。古神格洛斯的背弃，也让神学院的巴洛克神甫改信了天主，学院分裂的趋势愈演愈烈……总而言之，长期如此，根本不是办法。 “也许，您应该改变一下，试着接收一些有名有姓的贵族病人。”德安娜皱着眉头，用钢笔点着账上醒目的亏损金额。 “那就是教会的事情了，贵族们都喜欢聘请私人医生，或者去教堂旗下的赈济医院——那里医生的工资很有保障，而且由于宗教的影响，去的人还不少，我每次去祷告时都能看见。”康斯坦汀想想说。 “可总有教会做不了的事情，难道他们真以为，洒洒圣水、念几句经文，就能治好疑难杂症？做梦去吧！”德莫克先生咄咄逼人地回答。 “请您不要恶意篡改教会的治疗流程、贬低天主的名誉，先生，不论如何，圣母玛利亚会救赎世间的苦难——否则我可以将你视为敌对的新教徒，比如胡格诺派。”康斯坦汀不甘示弱。 德安娜捂住耳朵进入了办公室，将双方争吵的噪音隔绝在门外，她开始思考自己在父亲手中拿到的《蠕虫的秘密》四页纸，皱巴巴的纸上写着古怪离奇的文字，德安娜来回翻阅着黄纸，目光聚焦在那个浑身长满毛发、拥有像吸血鬼特征的无脸蝙蝠身上，它现在有了新的名字—— “夜魇？” 德安娜看向纸张背后的符文，她勉强可以辨清文字的内容了—— 控制夜魇的方案（首先你需要一个古老的骨笛）： 一瓶沼泽水（沼泽里必须同时寄居着活鳄鱼和蛇） 一小滴长满脓疮坏疽的人的脓水（此人必须得过黑死病） 一大片蛇的蜕皮 一个完整的蝙蝠翅膀 一个寿终正寝的老鼠的小脑 将上述物品打碎、搅拌在一起喝下去。还需要夜魇自己的唾液，它必须涂抹在骨笛的哨口处，然后按照咒语的排布，魔法师吹响骨笛——记得按时给它们喂养生肉，不要让它们待在阳光下。（一个魔法师一生只能控制一个夜魇） “又扯又难，还很恶心——无脸蝙蝠怎么还会有唾液？”德安娜这样评价，她把纸重新塞回自己的口袋里——她还是穿着简便的寸衫和马甲服，伴有一个黑色的长裤——她真的很不喜欢穿裙子，即便这是时代潮流。 打开门，德莫克先生已经消失了。 “他说自己需要好好地休息几天，他有些头晕，不想再看见我。”康斯坦汀不屑一顾地学着德莫克说话的腔调。 医馆的权利又回到德安娜的身上，这时或许会有人问一些问题，比如…… “那两人去哪里了？”康斯坦汀就这么问道，他指的是恩达雅跟特卡佩两个人。 “事实上，他们在操办婚事，恐怕一时半会儿无法回来——医馆这段时间只能由我代理了。”德安娜整理好账本，重新坐回柜台旁边。 夕阳西下，又要迎来一天的夜晚。傍晚时分，正是蝙蝠开始活动的时机，它们成群结队地在天空中乱飞。只可惜这里是市中心，蝙蝠的影子都没见到多少，想要取得一个完整的蝙蝠翅膀更是难上加难，可能还要回到家旁的郊区。德安娜叹着气，父亲根本对自己不管不顾，最主要的是，主神现在也属于沉睡的阶段…… …… 主神……？ 安德科提亚缓缓睁开祂的眼目，明明是一位不老不死的神灵，却相比之前，看上去苍老了许多，亦或者，如此弱不禁风的祂真的配得上“预知主神”的名号吗？ 神灵在哭泣、在悲恸，祂身体中心的眼眸已经没有了光泽，没人知道祂在先前究竟经历了什么，背叛？陨落？还是失望？灵魂们愿意追随祂，在祂的领导下创造荣光，祂在思考，可是否，自己的怜悯与预知会被信徒们践踏？公馆的理愿真的能够完成？眼前的这位代行者过于感性，终有一天，祂和她会为自己的过度同情付出相应的代价，有可能是死亡、或是另一种方式的终结。 “在很久以前，吾被很多人景仰，或许是吾预知能力的失效，让信徒变得越来越少——吾不得不用贪婪、不择手段的方式来获取必要的灵魂，可他们会发现一切……”神灵如是说，祂也有所谓的眷族，那便是人类的灵魂——依人而生，依人而死。在预知之眼还未消失的时刻，祂预知到了自己如此可悲的结局。 “您是否对人类太过于片面、悲观了。”代行者问。 神明无言，祂从三维空间离开了，而这份烂摊子，就这样压在了德安娜身上。她拥有神灵的部分能力，但是…… 她真的再也见不到神灵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