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红袖楼出来,走过一段主长街,从西侧的斜街往里走,一刻钟左右就可以到公主府的正门。
苏子良离开了红袖楼,谢宜也就不必再待在那里,她原本想要打探打探那闻老板究竟是什么人,可惜她迟了片刻的时间,等她走出红袖楼,先她一步的闻雪卿早就不见了踪影。
还是没什么苗头……
谢宜吁了口气,低眼盯着在自己的白靴前,那亦步亦趋一起移动的黑色影子。昱王府和公主府在一处,他们俩回府的路自然也是一样,温雁走在前头,影子被光拉得细长,落在谢宜脚边。
温雁为何去红袖楼?寻常男子去青楼是……咳,他不像啊。
有不少官员也会选择在青楼这类地方,商议秘事。比起寻花问柳,温雁在红袖楼与人会面谈话倒更有说服力些。
温雁认出谢宜的时候,也诧异她怎么会跑到红袖楼来,后见到苏子良闹事,心里便明白了几分。
谢宜想为师家报仇的心思一直没有变,她不会放弃任何能找出苏笃错处的机会,对她来说风流无脑的苏子良或许是个不错的切入口。
这条斜街不似主长街那般人流涌动、摊贩遍地,街道两旁多是寻常百姓家的后墙,由一层层青石垒叠起来,所以少有人会走这条路。
除了偶尔响起的叽喳雀声和两人轻悄的脚步声,斜街上再难听到其他杂声。
忽然响起一道突兀而又急促的脚步声,温雁停下脚步,斜街尽头祁煦疾步而来。
待他走近,温雁问:“出什么事了?”
祁煦没有立即开口,而是看了眼温雁身后的谢宜。
谢宜心下了然,祁煦步履匆忙,看着是有要紧事情来找温雁,自己在场,他怕是不好开口,谢宜识趣地往边上靠了靠,继续朝前走。
温雁:“说吧,发生什么事了?”
祁煦:“殿下,桑厌姑娘中毒了……”
“中毒?”两声疑问同时响起,一声来自温雁,一声来自……谢宜。
谢宜见两人都看向自己,干巴巴地笑了笑,尴尬道:“我不是故意听见的。”
谁知道他们不等自己走远点再说话的,这么点距离,不听见也难。
公主?谢宜戴着面具,祁煦一时没认出来,听到她的声音,才意识到那是谢宜。
听见便听见了,温雁没什么反应,继续问道:“奚濯呢?”
祁煦:“那毒,他也没法子解。所以我来找殿下回去想想办法。”
温雁眉头变紧,桑厌不可能无缘无故中毒,更别说是连奚濯都解不了的毒,怕是又有人想对昱王府下手。
他对祁煦说道:“我先回府,你找几个京城中医术高明的大夫到府里。”
祁煦:“是。”
“等等……”谢宜拦住正欲离开的温雁,“殿下,我能否同你一起去王府里看看桑先生?”
对上温雁审视的目光,谢宜继续说道:“桑先生是我的公主傅,作为她的学生,我理应前去探望。”
温雁移开目光,淡声道:“你若是想去便去吧。”
桑厌这段时间总会头晕眼花,她以为是自己老是盯着书本的原因,就没太在意,直至今日晌午的时候,突然咳血不止,晕厥过去。奚濯给她把了脉,才发现是中毒。
桑厌的脸上没有任何血色,阖眼躺在床上,床边的铜盆里盛着她咳出的血。
谢宜和温雁进来的时候,奚濯刚给桑厌扎完针。
“殿下。”
“公主?”奚濯虽然疑惑谢宜为何会和温雁一起回来,但没心思细想。
屋里血味浓重,谢宜看着床前的那盆血,拧紧眉心,怎么会这么严重?
怕惊扰到桑厌,三人退到珠帘外谈话,温雁问奚濯:“究竟中了什么毒?怎么会连你也没有办法?”
奚濯说道:“殿下,这毒从脉象上看与普通咳血之症极为相似,若我只是单单把脉,可能也意识不到是中毒。好在桑厌晕厥之时,倒在了她平日看书的书案上,案上堆叠的书册被扫落打开,我扶起她时就隐约在那些书册间闻到一股特别的香味,可当时心中焦急,没有过多在意。”
“为她把脉时,却发现脉象竟与咳血症相似,桑厌平日里身体没什么毛病,不会平白得了咳血症,察觉不妥之后,我重新查看了那些有奇怪香味的书册……”
“那毒下在书册里?”温雁一边问,一边从那堆还没来得及重新收拾整理的书册中抽出一本来,这些书册是一个多月前才从库房取出来的孤本杂记,因着堆压太久,册子边缘微微发黄,翻开后细闻之下,确实有股奇异复杂的香味。
奚濯点头道:“我曾在师父的药柜中见到过一味极其少有的毒草药,叫做‘草脱子’,虽只见过一眼,却对它的味道记忆深刻,那像是沉香中夹杂着皂角味和松香味,而书册中的味道也是如此。册子中的书页经过毒药的浸染,如果只是一次两次的翻动,并不会影响人的身体,可若是长期翻看,毒素由指尖侵入人体,日夜积累,到达临界之时,便会毒发。”
草脱子?听到这个名字,谢宜翻书的手一顿,眸光一亮,这名字着实有些奇葩,可越奇葩往往记住得也越深刻。
“草脱子之毒,服下白茅根燃烧后的草木灰水即可解,我早已给她服下,但只是稍有缓解。”奚濯猜测道,“涂抹在书页上的毒药应当是草脱子混合了其他东西制成的,解药已经不单是白茅根了,可具体是什么,我也毫无头绪。”
温雁:“你师父应当有办法。”
奚濯:“我已经让人将写好的信和两页有毒的纸带去给师父,寻求解毒之法,可这来回的时间耽搁,我担心桑厌撑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