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
这话说得荆燕心中痛快,但眼下不是诉苦的时候,她肃正容色,转移话题,“娘子家这群佃户也欺人太甚,要不是城中现找不出一个闲下来的帮工,他们怎么敢这么明目张胆?”
“是了是了,农忙的时候谁还雇得上别家?”黄娘子脸上愁云惨雾,“朝廷要的粮数我家是能交够,但余下的让我自己慢慢收,只怕也要烂了许多在田里。”
荆燕故作讶异,“我听北巷口的老人家说,这几日看着就像要有大雨,娘子是不知么?几百亩哪还来得及等人慢慢收?”
黄娘子这一听,一个激灵,唬得跳起来,“我说这天热得怪,果然日子不好,偏偏人还跑了,这下可完了,我们家得有多少银子要折在田里!我得喊我家官人赶紧割稻子!”
“等等,娘子勿急,”荆燕连忙拦住她,“我帮你筹划,娘子什么都不必做,只需在家中静待我几日,管保你几百亩田粮好好收下来,还不出额用外的银钱。”
“这十里八乡的闲汉我都问过了,哪还来的新帮工?”黄娘子对着荆燕像看傻子一样,“不要工钱还帮干活,这天上掉馅饼,当真吗?”
“当真!”荆燕冲她抿嘴笑笑,“娘子明日这时候再来,便知分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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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早,城郊外住着的几户人家刚准备出门劳作,就被天雷地火般突然响起的隆隆巨响吓了一跳。
这动静来得蹊跷,活似往耳边扔来百十来串炮仗,震个没完没了。再仔细分辨,这哪里是天上的响雷,分明就是附近的田地里来的。
难不成平地里还能炸出雷来?
有胆大些的人捂着耳朵,从院落里探头张望,却看见不远处金灿灿的稻田里,驶过一辆方方正正极为奇特的的朱红大车,车辕到处像上了釉面般锃光瓦亮,颇显气派。
更为神奇,那大车前头还不见牵拉的牛马,竟似被天上的仙人灵通一点,成了精般,兀自在田野里奔走起来,满田的稻子便被割下从车后直接抛飞出来,整齐地码在地上!
从未见过联合收割机的人们伸长了脖子,边目不转睛地盯着,边由衷叹道:
“娘嘞,这是什么神仙玩意儿……”
正坐在驾驶室里的荆燕顾不上旁观的百姓们的惊叹,她熟练地拉动着操纵杆,割下一茬茬金穗,幸运的是,这台收割机还配备了最新的自动导航系统,她只需跟着导航里的指示路径开,就能最大限度减少收割过程中的粮食机损率。
尽管地块不太平整,收割的进度会有所影响,以过去一般机手的作业速度来说,她从早干到晚,黄家的这片田,两天的时间足够了。
但荆燕心中还是有丝可惜,若是换到从前她在本市建的高标准农田里,收割速度更会快得令人瞠目结舌。
若是给她个机会,把安平城中所有人家的田聚集到一起,不再分你家我家,就能发展集约化农业,说不定她还能打造这个历史上第一家农业生产合作社。
想到这里,荆燕的心又沉了下去。只要有郑懋这样为中饱私囊挑起事端的人在,安平所的人心就聚不齐,她的设想也永远不可能实现。
回到现实,她还是那个势单力薄,连反抗郑懋都需要借力打力的谪戍军户女,不摆脱这个身份,她就得绑着罪民的出身,永远困在这一亩三分地里,为几百石粮的收成汲汲营营耗一辈子,这绝不是她想要的。
荆燕还在沉思,满腹狐疑的黄娘子却坐不住了,才过半日便匆匆往自家田里赶。
她还未到,远远的就眼尖见昨日还有八成没收完的田里,已然全空了,一帮子佃农磨蹭了三天都没干完的活,让荆家那小娘子找的人来竟然只要半日。
黄娘子再定睛一看,眼珠都差点掉出来,只见一个庞然大物轰鸣着正朝自己横冲直撞,她吓得转身便跑。
“黄娘子!是我!”
荆燕哭笑不得,立马停下,开了车门追过去,她指着田里摞高了的稻垛,“这片我都收完了,娘子见了,可还满意?”
黄娘子见那东西停了,才捂着心口缓缓道:“是不错……慢着,这些都是你收的?”
“是,”眼前这个病容未退,还瘦得似柴火般的小姑娘一脸盈盈笑意,“都是自己人,才不问娘子要工钱,娘子只管支使我。”
“这怎么行?”黄娘子心有不忍,她早听说过,这段日子荆家的壮劳力都不在,只靠二姑娘一人撑起整个家来,已经着实不易。
荆燕听到这番话,便知道自己的计划成功了。
“既然娘子这么说,我也实不相瞒,”她趁热打铁,“我家田薄,今年收成本就不好,又因我那叔父做出这等劣行,被郑总旗严惩以儆效尤,现下我家实在缺粮缺的紧,若帮娘子每收十亩,允我留两石子粒,娘子觉得这样可行?”
黄娘子一听,面上仍是一副有待商榷的样子,心里早已乐开花,卖余粮要看年头,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有价无市,拿粮抵发工钱,这桩便宜生意傻子才不做。
她佯作勉为其难答道:“罢了,也成,不过你可得保证落雨前全收完。”
荆燕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下来,她家终于有救了,等她熬过这一阵,有父兄撑腰,对上郑懋,她也不至如此艰难。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三日后纳粮之日,她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一年无论如何都等不到父兄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