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日后再误伤他人,怎么还圈养在府中?”
卫芸拽了拽身上单薄的大氅,有气无力地咳嗽了两声,闻言,面上浮现几分为难:“虽说太子府仅剩这一匹老马,可这匹老马伴随太子多年,太子殿下重情重义,将它留在府中,臣妾不敢擅作主张将它抛弃。”
听完卫芸真假参半的解释,皇帝眯了眯眼,冷声道:“太子自幼体弱,连弓弩都拿不稳,何时能骑马了?”
卫芸坦然道:“这个臣妾便不知晓了。不过殿下执意将马匹留在府中自有殿下的道理,旁人岂敢妄加揣测。”
皇帝盯了她片刻,不仅是那双眼睛和李贤昀如出一辙,父子二人就连瞳孔里描摹出的疑心都是如此相似。
二人在冷风中无声地僵持了小一会儿,皇帝转身上了那辆由四匹马牵拉的、被锦绣所包被的御用马车,掀开帷帐对卫芸道:“上来。”
卫芸本想客气客气,结果嘴都没张开,皇帝冷酷地抛下一句“朕有要事”便果断放下了帷帐。
“把马牵回去好生照看。”余光落在那金灿灿的马车上,卫芸忽的压低声音,“你留在府上,我有预感,今天有贵客上门。”
安排好竹英,卫芸才放心上了御驾。
别说,皇帝所用的东西就是和平常百姓不一样。车厢三米多宽,坐七八个人都绰绰有余,暖炉烤得车厢内温暖如春,吃喝、软榻甚至小书橱一应俱全,和现代的房车别无二致。
难怪都愿意当皇帝,这规制放在现代都是顶级房车标配啊。
顾及到身侧闭目养神的皇帝,卫芸正襟危坐,就连呼吸都刻意放缓了好几拍。
端端正正坐了片刻,卫芸见皇帝迟迟不言,松了些气,这一泄气,忽觉腹中掺了些痛感。
眼前就是果盘糕点,偏偏只可远观。
“太子妃,你可知罪?”
卫芸被吓了一激灵,在无形的迫力下,原本蠢蠢欲动的手立刻老实了。
“臣妾愚笨,不知圣上所言何事。”卫芸说道。
“朕为太子赐婚之时,不仅是太子公然抗旨,就连卫相也多次上书反对这门婚事。”皇帝停了下,似在回忆那天的场景,自然而然放缓了语调,“但在成亲前三日,卫相突然变卦公开赞成这门婚事。”
卫芸呼吸一滞,心跳不自觉加速,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朕本以为是卫相想通了,但你的脸告诉朕,卫相骗了朕。”
面上风平浪静,言辞间字字染血。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偏偏扼住了她的喉咙,让她叫不出声,自我吞噬着所有的苦痛,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最是折磨。
卫芸抿了抿唇,镇定说道:“圣上以为如何?”
皇帝没料想到她会把这个问题重新抛回来,诧异之余,仍是不动声色:“欺君罔上,按律当诛杀九族。”
“臣妾是太子殿下明媒正娶的太子妃,是圣上钦点的儿媳,如若诛杀九族,陛下当何从?”
“朕大可以欺君之名让你们和离。”皇帝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得意地说,“何况太子并不喜你,朕要你们和离,他岂会留你?”
真是个好主意。
可惜卫芸见得多了,对此不感冒,甚至已经想好了一万种怼回去的话术。
卫芸淡然:“和离之后,太子该如何?”
“自然另择佳人续弦。”
“续弦?”卫芸笑意渐浓,“太子名声在前,和离在后,而今臣妾又遭杀身之祸,即使圣上您一手遮天,可您能有几分把握保证民间不会流传皇家□□的传言?”
“有臣妾的前车之鉴,圣上可否保证下任太子妃不会畏惧皇权,又因不敢抗旨而自杀保家?”
见皇帝不语,卫芸继续道:“卫氏四代相国,其威望有目共睹。诛卫氏九族,圣上又有几成把握确保朝廷不会因此动乱?”
卫芸撑着软榻站起来,恭敬地施了一礼:“陛下,臣妾替妹出嫁损害了皇家颜面,自知有罪,愿替卫家受罚。可此事你知我知,而天下人却不知;若将此事闹大,牵一发而动全身,所涉及的不单单是太子和卫家,还有整个朝廷,到那时,非是圣上力所能及,还望圣上三思。”
皇帝的沉默便是最上乘的答案。
其实卫芸一直都知道。
大到臣子们在朝堂上的勾心斗角,小到皇子们日常生活,皇帝表面不闻不问,其实皆了如指掌。
真要弄死其中一方,随便扯个借口他们就身首异处了,可偏偏任由他们出演这场戏,自己在后台冷眼旁观。
说到底,万人之上的皇帝只是不愿淌浑水罢了。
既然皇帝不愿掺浑水,就别怪下面的人搅得浑水更浑,溅脏他的龙袍了。
二人僵持间,御驾晃悠悠抵达相国府门外。
因为是临时起意,所以事先并未派人告知相国府。
直到相府的仆从连滚带爬地通知卫岸时,皇帝早就信步到了厅堂门外。
“臣恭迎圣上!”
皇帝打量眼前跪拜的花花绿绿的人,尤其是为首的两位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臣子,眉头不禁拧成一个“川”字:“年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