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秋先是一惊,接着竖起大拇指尬笑道:“不愧是谈东家呐,小小年纪便有千丈凌云志气!”
青琐怕谈怀玉不知其中轻重,顺势站到她身边,侧身小声问:“小姐,且不说这胭脂铺里里外外都要翻新,就这些帮工杂役的工钱都是一笔不少的银子呢。虽说将军和杜姨娘平时没少给咱们银子,但向一个破小的店铺砸大钱始终不太稳妥。”
“一年之内确实不行。”谈怀玉仰头思考半晌,“那三年之内呢?”
叶秋脸上笑意不变,暗骂谈怀玉异想天开,口出狂言。
青琐心中诧异,谈怀玉一向不是急于求成之人,今日怎会如此反常。
她耐心道:“小姐,胭脂水粉一向耐用,受众大多是女子,不能以量制胜。再来便是这条街上大大小小胭脂铺有近十家,前期若是想盈利,最好选择低价售出。再加上杂七杂八的费用,大概是亏些小钱。等经营三四年,赢得口碑后,有了一批忠实买家,我们在包装和材料上用些小心思,再趁机推出新奇物件,借机提高价格,那时情况才会稍稍好转。”
谈怀玉瞧见叶秋脸上赞许之色,笑着眨了眨眼:“那现下的关键是找到一批忠实买家了?”
青琐不予置否,迟疑地点点头。
“叶掌柜经营多年,想必也有忠实买家吧。”
叶秋皱眉正欲开口,却听青琐幽幽道:
“小姐,叶掌柜有这渠道,也不至于转卖给咱们了。”
“我还想着能早些回本盈利呢。”谈怀玉装模作样地唉声叹气。
叶秋重拾脸上笑意:“谈东家,我虽是没辙,可您一个官家小姐,想来也是有许多闺中密友。”
谈怀玉像是被戳中伤心事,神色暗淡:“怕是要让掌柜失望了,我幼时多病,没有朋友。”
怪不得呢。
这官家小姐也是个受气的主啊。
明明对经商一无所知,却着急闯出一番名堂,原来是憋着一口气想让别人刮目相看呐。
猛地戳中别人伤心事,叶秋一时间手足无措。一旁的青琐登时明白,谈怀玉又在卖惨了。
“没事,我不在意这些。”谈怀玉默了一阵,却是话锋一转,“叶掌柜我也不同你拐弯抹角了,方才我盘下幽黛坊,并不是一时兴起,是因为我知你内心良善。”
“我?”叶秋意外地挑了眉,“我可不好惹,脾气十分火爆。”
“我知道。”她莞尔一笑,“叶姑娘可知河蚌,看似外壳坚硬,实则内里柔软,甚至藏有珍珠。一切外表只是你自我保护的城墙。”
叶秋红唇微抿,收起了一贯神色,等着谈怀玉的后话。
“直白来说,叶姑娘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谈怀玉安抚叶秋反驳的情绪,“去年冬至初雪,叶姑娘红衣似火,抱着冻伤孤女去了医馆;今年仲夏,蝉鸣聒噪,叶姑娘拿着木匣去了积善堂。这也仅是我印象深刻之事,余下的我不一一细说了。”
“叶姑娘,如此善行,我当真佩服。”
不知是在妆容的映照下,还是因为难为情,叶秋脸颊微红。
“你……?”
“所以我说,叶姑娘极为善良。”
叶秋不自然地快速撇开话题:“那你买下我这幽黛坊是作甚?”
“很明显啊,我想赚钱。”谈怀玉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我对经商知之甚少,店铺上的事,便全权交予青琐处理,还请叶掌柜多担待些。叶掌柜也听到了,青琐鬼点子多,有些新奇想法;掌柜处事圆滑,对经商颇有心得;就是关系陌生,才会互不相让。若是你俩一团和气,相信三年之内成为上京数一数二的胭脂铺指日可待。”
“东家……”
“小姐……”
两人一同出声。
“这不挺有默契的。”谈怀玉笑望着俩人,“我明白经商不能一蹴而就,方才不过随口一言,吓唬吓唬你们,不作数。”
青琐与叶秋皆是松了口气。
见谈怀玉起身欲有离去之势,青琐连忙跟上。
“叶掌柜,今后积善堂若是缺钱,可以去寻青琐。”
“多谢谈东家。”叶秋恭恭敬敬地朝谈怀玉的身影行礼。
等谈怀玉刚一踏过垂花门,便瞧到哭丧着脸,默立院内的谈怀安。
见谈怀玉回来,他连忙迎接。
有些诧异:“阿姐这是外出了?”
谈怀玉点头,问道:“找我何事?”
“阿姐,还真让你说中了。”
谈怀玉邀谈怀安就近坐下。
“听闻谈启忠今晨找阿爹去商议,阿爹没急着答应,留他小住一段日子。”谈怀安带着哭腔委屈,“可我不想去徽州。”
“那你想去边关?”谈怀玉扫到谈怀安的摇头,“你就想待在京中哪儿也不去,对吧?”
谈怀安狠狠地点了头。
“别想了,二者必选其一。”谈怀玉脑海里忆起那晚杜笙的哭哭啼啼,她眸光微动,“徽州蚊虫肆虐烟瘴横生,与亲戚不熟会处处受人欺凌。军营里相较徽州好些,至少还有阿爹。”
谈怀安眨眨眼睛:“阿姐是想劝我去边关?”
“迟早的事。”谈怀玉盯着谈怀安,“你是家中唯一的男丁,只能由你继承阿爹的衣钵。”
谈怀安瘪了瘪嘴,噤声思考。良久眼中明亮,似做了决定,但忽地暗了下去。
他让婢女沏来一壶茶,端着半满的茶杯在院内不住地徘徊。
“唉!”
又看了悠然品茶的谈怀玉。
“唉!”
抬头望着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