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西湖水,肚子胀得老大,海颜估摸着,若是她晚发现一会儿,沈叹这个假无常,都能直接去阴曹地府见一见真无常。
那会子,沈叹都挺过来了,这会儿他不过被那豹子挠了几下,怎的就伤了这样重了?
虽是有新伤带旧伤,但海颜就是觉得,沈叹这人没那么脆弱。
她一边向着暗室跑去,一边回想着上一世她救了沈叹后,沈叹那全身浮肿,鲜血淋漓的模样。当初,若不是她……
海颜想到她把沈叹拖上岸后的情景,她蓦地周身发软,脸颊绯红一片。
可是,暗室里的情景和先前一样。
幽幽的昏黄烛光燃去大半,只剩下一丁点儿底座在燃烧。床上沈叹依然是仰天平卧,一动不动地仿若是一片搅碎了布帛,没有半分生气。
倒是他手腕上的达拉干沉香念珠的香气,还透露着一丝生机。
海颜鼻息微动,猛地觉得,若是皇后的人来追杀他,知道了达拉干沉香念珠的气味儿,那该怎么办?
想到这儿,她走近床边,想把那念珠放到其他地方去。
可她的手刚准备碰上那念珠,她忽而又想,自己已经调制了气味浓郁的桂桔乌木香,按说应该还是能防上一防的。
算了!
想到前世,她想去碰这串念珠时,沈叹那谨慎提防的模样,她便放下了这念头。
更何况,这念珠的来历是维系着沈叹的爹娘,最好还是不要让念珠离了他吧!
想到这儿,海颜折转身去,回到地面去用早膳了。
暗室里,沈叹慢慢地睁开了双眼,看向微掩的暗室门,他屏息凝神地盯着那儿许久,确定再没有人存在后,方才将小臂下压着的那枚匕首给收了回去。
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却惊得他接连咳嗽了好几声。可就连咳嗽,也是虚弱无力,仿若要耗尽他的全部力气。
沈叹闭了眼睫,脑海中的念头却像是佛号一般,始终萦绕不去。
我练了许久的利刃擦心,总归要找人试上一试的。
*
待海颜到达膳厅时,发现爹娘尚未动筷,杨世伯和杨睦山一脸歉意地端坐在一旁,大家皆是一言不发。
此时的气氛似乎有点儿微妙。
若不是她和清荷一大早在这里摆放了刚配置好的桂桔乌木香,能稍稍调和一点儿心神,海颜估摸着,依她爹的脾气,再瞧她爹的脸色,这会子一定能拍桌子竖眉毛,再瞪一瞪眼珠子。
她大气不敢出地挨着海夫人坐下,用眼神向海夫人询问了一番,海夫人尚未开口,倒是海泊乔先说了话。
“杨兄,这会儿正处年关,外面又是在闹饥荒。说句关上门的自家话,出了京师城,外边儿官匪是一家……”
杨松鹤叹了口气,道:“可我总不能一直在你府上住下去啊!”
“你是我自家兄弟,为何要见外呢?这两天事儿忙,我已经派人去房牙子那打听宅院了。可你知道,现在这个世道,人人不在乎银两,只在乎房屋住宅,瓜果粮食。卖宅院的,更是没有。”
“所以我才想去附近其他镇子上看看啊!”杨松鹤艰难地看了一眼儿子,又不经意地扫过海颜那张明丽鲜亮的脸,他叹道:“虽说你我确实是兄弟相称,可摊开来说,却并无亲眷关系。若是在你这里住久了,旁的不说,我就是怕损了颜儿的清誉啊!”
海颜蓦地抬起头来,好巧不巧,撞上杨睦山那道炽热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