霏逃遁回夜阑河南岸,回妖城休养去了。
他追之不及,正准备回去,却被人拦住了。
前方佛光湛湛,一念禅师的化身虚影浮现在半空中。
他有些讶异,“老和尚?”
跨越千里,一念禅师的化身若隐若现:“夜阑城群妖异动,我来看个究竟。”
他望着远天,“看方向,他们从青岩城而回,是被你赶回来的?”
谢孤峤点了点头。
老和尚炯炯目光落在他身上,“群妖出动,却是为何?”
“不知。”
“那沈云烟,可有何特殊之处?”
“没有。”
他摆明了言语敷衍,老和尚竟不追问,沉吟道:“这样啊……”他想了想道:“接下来一段时日,妖界恐不太平,你守在此地,不要放一只妖过夜阑河。”
谢孤峤刚想说凭什么,一念禅师说道,“守住人界安宁,就能护住你想保护之人。寂渊,度一人,与度众生,亦无分别。”
老和尚消失了,谢孤峤留了下来。
他认为老和尚说得有道理,只要他守住夜阑河,不放一只大妖过河,沈云烟就不会有危险,那些在人界蹦跶的小妖,佛珠就足以震慑它们了。
而且,他也需要好好想一想,那个吻到底代表着什么……
这些日子,他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想起那个吻,他的心乱了。
他的心从未乱过。
他念念不忘,睁开眼睛闭上眼睛全是沈云烟。
有时是她在自己前面巧笑倩兮。
有时是她在佛像前虔诚一拜。
最忘不了的,还是她俯身吻住自己,深深情动的模样。
可他又觉得,当时的沈云烟意识已经狂乱,她那样做,可能不是出于本意,他又为何要因为这无意之举乱了心呢?
思绪纷乱,一个月转眼就过,有一天他百无聊赖,无意间把庆忌招了出来,他忽然想到——他可以给沈云烟传信啊。
可写些什么呢?问她过得如何,问她还记得那个吻吗?思来想去,落笔时却变成了一句“我在夜阑河岸”,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表达什么。
庆忌往返千里不出一日,天色渐沉,他无聊在河岸边玩着草梗的时候,骑着马的小人就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它带回了一张叠好的,散发着幽幽香气的纸条。
意识到云烟给他回信了,他的心跳骤然快了几拍,飞速打开了那张纸条——
“君可安好?”
是他熟悉的娟秀字迹,她问自己可好,是自己这么久没有消息,让她担心了么?
一想到她在担心自己,谢孤峤隐隐有些开心,可她只字不提那个吻的事,又让他觉得,她是不是把这件事给忘了?
他提笔想问,可笔有自己的想法,等沈云烟第二天收到纸条时,上面用狂草写着一行字“一切安好”。
她盯着恰正如其人的嚣狂字迹,哭笑不得。
不过得知他安好的消息,比什么都重要,听说他去夜阑河守护人界安宁,沈云烟也原谅了他不告而别的事。
她的心情终于拨云见日,笑容也回到了脸上。
这一整天,两个丫环见到小姐时,她都是笑着的。
看到蝴蝶落在花瓣,她在笑。
见到秋风吹落枯叶,她也在笑。
哪怕是扫雪打碎了她心爱的一只梨花瓷盏,她也笑笑不介意。
往后的日子,有庆忌两地奔波,为两人传着书信,两人聊得话题越来越多,一张纸条渐渐写不下全部内容,有时会变成两三页的书信。
不过这仅限于沈云烟来信的内容,她热衷于跟他说起生活中的每一件琐事,譬如东厢的海棠花开得正好,檐下的鸟儿生了雏鸟,街上买来的鱼肉格外鲜美……
而谢大师大部分时间的回复都是“嗯”“好”。
这倒不是出于敷衍,而是他们两人正好相反,沈云烟平时话不多,一写起信来就滔滔不绝,谢孤峤平时说话百无禁忌,一旦付诸纸笔,就仿佛换了个闷骚人格,再加上他天天在夜阑河畔吃灰,日子过得乏善可陈,又不像她能于平凡生活中发现乐趣,所以实在没什么可以在信中分享给她的。
好在沈云烟并不介意,有他的消息,她就很开心了。
鸿雁往来中,两个人都默契的没有再提起,那个浓烈而深刻的吻,仿佛被双方刻意淡忘了。
这一天,沈云烟照例收到他的信,这一次难得写了一句完整的话,“河边风很大”。
河边风很大,是什么意思?
她想不明白。
刚准备把纸条收进盒中,发现这张巴掌大的纸条上有着一处折角,展开一看,折角处写着三个字——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