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孤峤冷冷不说话。
沈云烟知道和尚那句“明珠暗投”把他惹得动了气,上前拉他的手,“那和尚一看就眼神不好,他见明珠而不见汪洋,不知明珠本来就是生在海中的。”
谢孤峤唇角扬起了笑。
“咱们再去问问那家仆?我觉得张家有问题。”
“好。”
两人又绕回了张府正门,这一次沈云烟上前跟那家仆说了几句好话,又说明来历,说是想找张员外打听龙涎香的消息。
见他们是外地客,与凶案无关,家仆终于缓和了脸色,“你们来得不巧,老爷不在府中。”
“府上如今是何人主事?可否一见?”
“铺子上的事本是少爷在管,但少夫人生了病,少爷寸步不离的照料,根本没心思见外客。”
沈云烟惊讶道,“我们初来贵地,听得人人都说张府上少爷和少夫人感情甚笃,没想到少夫人竟病了。”
“要我说,都是那——”他话说一半,又摇了摇头,重重叹了口气。
沈云烟和谢孤峤对视一眼,上前一步悄声问,“莫非府上有妖物?”
家仆脸色一变,刚想骂人,又听她说,“我夫君是武僧还俗,略通捉妖之道,若府上有妖,夫君出手,妖邪必除。”
她一口一个夫君,谢孤峤心情说不上的愉悦。
家仆恍然,原来她是想给自家男人招揽生意……他摇了摇头道,“哪有什么妖,少夫人恐怕是吃错了东西。”
“大约半个月前吧,张家的船出海,捕得了一只海蟹,那蟹足有一面船帆那么大!一开始人人都来看稀奇,不少人想要高价买蟹,可少爷不肯卖,少夫人平日最爱吃蟹肉,当然要给少夫人留着了。”家仆道,“这倒也没什么,可那么大的蟹,少夫人一个人怎么吃得完?半个月来顿顿蟹肉,那蟹都臭了还要吃,能不吃出毛病么!”
沈云烟疑惑了,这少爷什么想法?你喜欢吃蟹肉,我就要你顿顿吃,吃到恶心,吃到生病为止。
这到底是传说中的恩爱夫妻,还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啊?
“你们少爷就不怕那巨蟹是妖物吗?”
家仆瞪了她一眼,“姑娘,你怎么张口闭口妖来妖去的,蓬莱碧符宫治下,哪有妖物敢出现?再说了,妖是吃人的东西,怎么会被人吃呢?”
沈云烟:“……你们也不阻止少爷吗?”
“咱们做下人的,哪管得了主子的事?”家仆道,“偏偏老爷又出了事……老爷多好的人啊,怎么就摊上了这档子事,他平时连只鸡都不敢杀,怎么会去杀人呢!”
城守府附近。
逢月扫雪无功而返,城守府守备森严,那些披甲府卫一个赛一个冷面严肃,稍一靠近城守府,就被认为形迹可疑遭到驱赶,她们连门也进不去,更别说见到田家小姑娘了。
她们找周围的百姓打听,也与小二说的大同小异,并没有什么新发现。
“天色不早,咱们还是先回去吧。”
经过一条陋巷时,见一潦倒男子拎着酒壶走在前方,边喝酒边吟诗,“诗题半作逃禅偈,酒价都为买药钱!知己未酬徒骨立,一生辜负配龙泉……辜负配龙泉啊。”*
他的声音苍凉,和着酒劲,哪怕是路人听了,心头也不禁发酸。
念到后句,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包含悔意与不甘的苍音回荡在破漏窄巷里,比秋风更萧索,比寒夜更寥落。
是他!
扫雪看他歪歪扭扭拐出了巷子,心中一动,捂着肚子道,“逢月,我肚子痛。”
“啊?”
“不行了,我要去茅房。”
“你坚持一下,咱们先回客栈……”
她拧着眉揉着肚子,“坚持不了了,那边好像有个茅房,你等我一下!”
拐过陋巷,前方是一排低矮土墙,刚刚念诗的男子就靠着土墙站着,他望着扫雪,眼睛明亮,并无半点醉意。
他果然是故意引自己来的。
“扫雪姑娘。”
“三尺剑,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引我来,是有什么话要说吗?你妹妹的病怎么样了?你找到杏真人了吗?”
他本来只是想跟她说一句话就走,没料到她问出了这么一长串问题。
他脑子顿时慢了半拍,“我来此办事,杏道人的药方不错,舍妹已经好多了。”
扫雪露出笑容:“那我就放心了!”
她那双灵动的眸子看着他,眸光一片澄澈,毫无心机,“小姐不喜我跟江湖人物往来,我得走了,你……你多多保重呀。”
“等等。”
“怎么了?”
三尺剑握紧了手中的酒壶,低哑嗓音透着紧张,“我引你来是想告诉你,别管田家的事,赶紧离开秋水城,否则有性命之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