凹型石碗盛着草药汁,走到他面前。 他什么都看不见,却能准确捕捉她移动的方向。 沈云烟放下药碗,“能让我看看你的眼睛吗?” 他沉默。 蜂毒从后心刺入,顺着妖脉游走,大量堆积在了双眼周围,他并非睁不开眼,而是睁开了也看不见,而且眼中染毒的样子想必很难看,不想让她看见。 她说:“不会吓到我的。” 她握住了他的手。 谢孤峤偏过头对着她,睁开了眼。 他金眸中染满了密密麻麻的褐色斑点,看起来就像是一些细小的虫子聚集在眼球表面,密集到有些恶心的地步。 她的手不由一颤。 他又闭上了眼睛,露出一丝苦笑。 沈云烟探身,亲吻他颤动的眼皮,他浑身因此而僵硬。 “我不是害怕,就是有点心疼。” 她曾在漆黑的山洞中见过这双金眸,在眸中看到了璀璨银河,她曾因为这双眸子美到惊叹失语,如今见他变成这样,心痛完全盖过了其他感受。 “还记得那位张少夫人吗?”她说,“张少爷吻她长了鱼鳞的嘴,我觉得有点恶心,我当时还想,要是有一天你变成这样,我一定下不去嘴。” “现在我理解他了,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也一样愿意吻你,这是为我受的伤,不要避着我,我会难过的。” 他“看”了过来,低声说,“真拿你没办法。” 他的眼睛在看,双眼却是无神的。 “你能感觉到一点点光吗?”她问,“眼睛还能治好吗?” “可以用那些草药试试。” 沈云烟觉得他语气里有些死马当活马医的味道,然而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她从他身上撕下一条黑布,涂了些草药,用布条蒙住了他的眼睛。 处理好了眼睛,还有身上的伤口。 这件破布似的黑衣实在碍事,再加上她需要纱布,她干脆解开他的腰带,把这件上衣脱了下来。 外袍里还有一件雪白的中衣,伤口黏在布料上,也已经皱皱巴巴,不能看了。 这件也脱了。 她三两下将黑色的外袍撕成了布条条。 谢孤峤听着她撕衣服的声音,“好歹给我留一件。” 沈云烟看着他裸.露的上半身,精致的锁骨下胸肌分明,往下是线条流畅的腹肌,薄而柔韧的肌理充满了力量感,再往下是漂亮的人鱼线,她不禁轻笑,“我觉得你不穿更好看。” 谢孤峤道:“云烟,你还是我认识的云烟吗?” 她细心将草药汁涂抹一部分到布条上,“我是俗人,会有俗念,对着你有七情六欲,这不是很正常吗?” 他隔着布条看向她:“七情六欲?” 他加重了最后一个字的读音,磁性嗓音让她脸颊染上一抹红。 她说,“坐好,我要帮你上药了。” 他挺直坐起来,任由她将又湿又凉的草药盖上伤口,他浑身的肌肉下意识绷紧了,透出好看的弧度。 沈云烟尽量让自己心无杂念,为他处理一道道伤口,割伤和灼伤都在渐渐好转,唯有龙爪留下的撕裂伤,泛着沉沉黑气,深处几可见骨。 这时候才知道他到底伤得多重,在自己面前,却没露过半分。 等伤口处理完,她已经出了一身汗。 “好了,你睡会儿吧,我去找点吃的。” 她刚要起身,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臂。 “还有你的。” “我怎么……”她明白了,是在说她背上的伤。 “我能闻到,你的伤口裂开了。” 她身上的伤总归是好好裂裂,但是伤在后背她自己处理不了,干脆不去管它。 对他身上的伤尽心尽力,对自己的伤,态度近乎摆烂。 他有些不满意,“我帮你上药。” “你?” 他挑起唇角,“觉得我办不到?” 他眼睛上蒙着一层黑布条,越发显得五官轮廓鲜明,这样挑唇一笑,又见昔日风采,他的自信总是从这些小动作里自然流露。 是她最喜欢的神态。 “信你一回。”她说。 她心想,反正也没有别人,唯一的活人还看不见,没什么好顾忌的,解开系带,半褪了上衣。 谢孤峤看不见她的动作,却能听见悉悉索索的声音,想象她在自己面前款解衣衫的样子,他有点痛恨这该死的蜂毒了。 鼻尖幽香淡淡,掺杂着一丝血腥味。 她双手抱胸,背对着他坐下。 很快,他冰凉的手指摸了上来,似乎在确定伤口的位置。 目不能视,他不得不来回试探,确定这道伤口的大小、形状,手心触到的肌肤细腻如瓷,每一下触碰都带来柔滑润弹的反馈。 “快点……” 山风穿过她的肌肤,寒意阵阵,她不禁催促。 这一声是冻得发抖,听在他耳中,却别有一种撒娇的意味。 他将最后一条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