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世雍闭口不言,眼中却透出一丝警惕。
“今日马毬场上,武威将军之子的坐骑突然发狂,导致他手中的毬杖脱手砸到了安王世子。”萧云深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盯着他,“你想让全京城都知道京兆府的渎职和高延人的嚣张,直接对安王世子下手岂不是最好的办法?”
“你血口喷人!”范世雍突然激动挣扎起来。
“放肆!”庄旭上前怒斥,正欲一手抓向范世雍的脖子,却被萧云起抬手拦了下来。
“理由?”
范世雍气极,喘着粗气道:“我范世雍虽说只是一介商户,但也是个敢作敢当之人,我做过的我承认,但我没做过的事,你们休想冤枉我!”
“好。”萧云起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既然你没有对马下手,那就乖乖地说出指使你的人,或许圣人还能开恩,将你从轻发落。”
闻言,范世雍胸中翻涌的怒气有所平复,视线在众人脸上划过,眼神中略有迟疑。
“还是不肯说么?”萧云起垂眸看他,目光顿时锋利,“若马毬场之事不是你做的,那就一定有人在背后教唆你。不然为何你前脚杀人,后脚就有人在马毬场动手脚?你要知道,那里由禁军重兵把守,除非事先计划,不然是不可能有这个本事临时下手的。”
“我……”范世雍依旧有些犹豫,可也就是这一瞬的犹豫让萧云起更加坚信是有人在背后搞鬼。
就在范世雍似要张口说话的时候,殿上却传来了圣人的咳嗽声。
“陛下!”冯英赶忙上前替圣人抚着背,又倒了杯茶水递到了跟前,“陛下今日忙活这些事,还没来得及服药,这老毛病真是一点也拖不得啊。”
萧云起回头看向座上的皇帝,他一手扶着凭几,一手接过冯英递过来的茶喝了两口,脸色这才缓了下来。
殿中只剩下冯英吩咐内侍去请太医来的声音,萧云起看了两眼,也没说什么,只是敛眸走到了一边,不再询问。
圣人看了看殿中跪着的范世雍,忽然闭上眼叹了口气,将庄旭唤了过来,“朕有些乏了,方才靖王所问之事就由你大理寺继续查明。记住,一有进展便速速来报。”
庄旭觑了眼站在一旁的萧云起,躬身道:“臣遵旨。”
圣人扶着冯英的手站起来,朝萧云起沉沉地看了一眼,最终还是一言未发,离开了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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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起!”
身后传来太子的声音,萧云起停住脚步回头行了一礼,“太子殿下可有何事?”
萧稷见他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有些无奈,“你突然这般客气,倒是叫我有些不习惯了。”
“殿下是太子,这还在宫中,有些规矩还是要守的。”
“行了,我还不了解你嘛。”萧稷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回来之后咱们还没好好聚过,我看今日就不错,我让人去将长安叫来,咱们兄弟三人去东宫叙叙旧,正好我也有事要问你。”
“今日?”萧云起挑眉,不赞同道,“殿下今日刚犯了错,转眼却要与人宴饮,就不怕此事传到圣人那里?”
萧稷显然没想到这,一时有些愣怔,“你看我,竟将这茬忘了。”
“臣知道殿下想问什么。方才问范世雍的那些问题,不过是因为我不相信真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发生罢了。”萧云起又看了眼那间朱红色的大殿,回头慢慢朝前走去,“其实此事背后究竟是何人在操控也不难猜,我能想到,陛下自然也能想到。陛下方才之所以阻止我,不过是因为不想在众人面前拆穿此事罢了。”
萧稷听他语气逐渐低沉,不禁侧头看了一眼。
萧云起抬眸望向前方,一手负于身后,一手至于身前,每一步都走得极稳,像是要将这些话都踏在脚下,一步一步踩进这皇宫的每一块青石方砖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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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旭回来后要去找大理寺卿禀报,便令人将范世雍先关进了牢房里,等他得了空再过来审问。
范世雍坐在那块破草席上,一面揉着被镣铐磨破的手腕,一面又想起了今日在圣人面前萧云起问他的那些话。
忽而外头响起了一阵脚步声,有人过来开了锁,接着他就看见一个身着狱卒衣裳的瘦小男子走了进来。
那人阖上门转过身来,一双绿豆小眼盯着范世雍看了一阵,而后走近几步蹲在了他面前,“今日算你识相,若是将主人供出去,你应该知道会是什么后果。”
范世雍起先还有些疑惑,但听他这么说便明白过来,心中微动,偏过头不再看他。
那人见他的举动,讥笑道:“范世雍,你别忘了是谁帮的你。不然你以为就凭你,能杀得了那两人吗?”
“不用你多说。”范世雍索性闭上了眼睛。
那人哼了一声,也不再与他废话,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打开倒出了一颗米粒大小的黑色药丸,“主人知道你没多嘴,所以特命我来给你个痛快。范世雍,只要你乖乖按我说的做,你的家人就能平安无事。怎么样,还划算吧?”
范世雍猛地睁开眼睛看过去,那人脸上神色浑不在意,似乎只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把这东西藏在你的牙齿里,然后咬碎吞下去。放心,这东西毒性大得很,你一点也不会感到痛苦,只需几息,你就可以安息了。”那人笑得狰狞,伸手就要将那毒药塞到范世雍嘴里。
“我当初答应你们主人的时候可没答应他会去死,这是大理寺,你就不怕被人发现吗?”范世雍躲开他的手,怒视着他。
“范老板,你活了这么些年,不会还这么天真吧?”那人眼中露出凶光,“我家主人既能帮你在这皇城根里杀人,你觉得你还能活着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