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他的指尖在自己手背上轻轻摩挲了两下。
“南楚长公主,阿加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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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州。
屋外还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天色有些阴沉,白温予将桌上的烛台拿近了些,低头在纸上写着什么。
普颂躺在她身后的床上,眉头紧皱,几处穴位上还扎着极细的银针。
屋里屋外静谧如夜,过了许久,白温予才抬起头,轻轻吹干纸上的墨迹。
雨声中忽然夹杂了两道脚步声,白温予刚转头朝窗外看去,木门便被人推了开来。
顾弈之和云阳将身上的蓑衣解下来挂在了门外,又跺了跺鞋底的泥土,这才进来关上了门。
门扉开合,带来一阵风,吹掉了桌上铜炉中的一截香灰。
白温予回头看了一眼,走到床边轻轻拔出了普颂穴位上的银针。
“怎么样了?”顾弈之见状,走近看了一眼。
“他身上的毒已经被拔除的差不多了,明日再来一次基本就大好了。”白温予将银针一一收好,又替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我写了新的药方,等雨停了你们去抓一些。”
有了这句准话,顾弈之才放下心来,回身坐在桌边歇了口气。
白温予又为普颂把了把脉,这才起身走到顾弈之身边,“你们那边怎么样了?”
“都走了,但他们应该没有完全相信那具尸体,咱们在城里的几处联络点外还有人在监视,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走了。”
“不管他们信不信,有了那具尸体,日后他们的搜查力度都不会像之前一样,我们也就有时间能等到殿下赶来了。”
顾弈之点点头,拿起桌上的药方,小心地折起来塞到了怀里。
身后的床上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三人回头看去,发现普颂不知何时醒了过来。
白温予赶紧上前扶住了他,“感觉怎么样?”
普颂就着她的力道坐了起来,仔细感受了一下,而后点了点头,“好多了,多谢你们。”
顾弈之没有起身,只是坐在凳子上转了个身看着他,“我们方才的话你都听到了?”
他点了点头。
顾弈之挑眉,“南楚派来追杀你的人大多都已经走了,你身上的毒也解的差不多了,所以我们之前和你说的事,考虑的怎么样了?”
普颂抬眼看向他,深邃的眉眼像是林中的猎豹一般,即便仍旧病弱,却也能看到健康时的威风。
多亏白温予研制出了解药,加之她这么多天的悉心照料,普颂在正月便醒了过来。虽然起初只能清醒几刻,但他的病情确实在慢慢好转,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直到半月前,他彻底醒了过来。
那次醒过来之后,顾弈之便向他讲述了他昏迷的这段时日发生的事情,他这才知道他们是靖王萧云起的手下,以及他们救他的目的。
从去年开始,南楚便陷在内乱中不可自拔。
父皇重病在床,长公主阿加纳趁机联合大魏南境军,夺取了皇位。在夺位之前,她都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对权利的渴望,就像普通的公主那样,喜欢金银首饰和华美衣裳,所以当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发动宫变,他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被她软禁了起来。
后来他在巫族长老的帮助下逃了出来,得知她继位的同时,也看到了自己被通缉的告示。
在那之后的数月里,他东躲西藏,提心吊胆,最初还想要夺回皇位的壮志在饥寒交迫的日子里被消磨殆尽,等到他偷渡来到大魏,身上的蛊毒完全爆发之时,他那颗心也彻底的沉寂了下去。
所以当顾弈之告诉他,他们会帮助他夺回皇位时,他除了感到震惊,还有些抗拒。
他离开南楚时,是弑君杀父的罪人,南楚百姓恨他入骨,这一路的艰辛让他不敢再回到那个地方,也不敢再与那个心狠手辣的长公主对抗。
他半晌没说话,顾弈之顿了顿,说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不过是因为这一路的追杀有些害怕阿加纳。”
普颂被他戳中心事,慌忙移开了视线。
“阿加纳是有些本事,但她能够成功继位,却离不开万俟祀的帮助,若是没有万俟祀替她出谋划策,如今坐在这皇位上的人是谁还不一定呢。你是南楚太子,是储君,这皇位本就应该是你的,她如今的举动是窃国,还是里通外敌的窃国,难道你就忍心看着南楚百姓就这么被蒙在鼓里,从此生活在他们二人的阴谋之下吗?”
普颂眉头紧皱,神情有些松动。
顾弈之继续道:“我承认,我们帮你确实有其他的目的,但这对你来说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我们要的是揭露万俟祀和阿加纳的私下交易,你要的是夺回皇位,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为何不能合作呢?”
“可……”
“至于如何夺回皇位,你就不用操心了。”顾弈之知道他在担心什么,“阿加纳和万俟祀的交易南楚朝中的那些大臣并不知晓,只要将此事捅出去,他们一定不会允许阿加纳继续坐在那个位子上。更何况,历代南楚皇帝都需要取得巫族的认可,当初是巫族掩护你逃离南楚,这不正说明他们认可的是你吗?”
普颂被彻底说动,抬眼看了看顾弈之。
说到底,他还是想要夺回皇位的,也不想背着弑君杀父的骂名躲一辈子,之前的犹豫只是因为缺少一个能让他彻底放心的计划,刚才顾弈之那番话给了他希望,他当然想要试一试。
他看了看顾弈之,又看了看白温予和云阳,最后缓缓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