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从梦中惊醒,眸底恐惧未散,她大口喘着粗气,冷汗不止。
又是那场梦。
不同于往常,这回她看清了。
那个握着她手,梦中唤她长姐的孩童模样。
粉雕玉琢,生一双极为狭长的眼。
衣袍发暗,浑身上下却绣着金丝银线,不像是寻常人家的孩子。
白玉想再细细回忆,只感到脑袋一阵昏沉,胀痛厉害。
她无奈抵着额头向屋里四周看去,空无一人。
在卧病在床的这些时日里,白玉未去祝贺裴璟生辰礼,听蒲欢说府里并未大办,就好似不知道般,与往日无异。
或是他喜清净,院里伺候的奴仆少,不办生辰也在情理之中。
正想着,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是蒲欢回来了:“姑娘醒了,感觉身子可还有什么不爽快的?”
“好些了……”白玉话才到嘴边,只见门后进来位男人,垂着头,看不清容貌。
她不禁开口询问:“这位是?”
男人闻言,缓缓抬头,琥珀色的狐狸眼笑意分明:“姑娘的平安符可顺利求到了?”
是清涯寺的好心指路人,有过两面之缘,今儿是第三次见。
“求到了。”
那道视线投来,白玉意识到她现下衣着虽穿戴完整,但并不算得体面,于是撑着身子往后一仰,借着纱帐掩住了面容。
“还未请教公子怎么称呼,又为何来到此处?”
将军府也不是任何人都能随意进来的。
男人垂眸,目光很快偏于屋内地面:“唤扶玉便好,在下本意寻将军有要事,方才在前院等着,瞧见这位姑娘万分焦急。碰巧在下医术略懂皮毛,便跟着过来,唐突拜访,确实冒昧了,请见谅。”
语气中带着诚恳,不似说谎。
“那位老先生今日还不在,所以我才请了这位公子。”蒲欢有些局促地挠了挠头。
“有劳,”她隔着纱帐伸手臂,露出一截雪白肤色,“我身子骨酸软,实在起不来,麻烦扶玉公子了。”
“好。”
说罢,他把手中纸伞立在一旁,呈着白帕轻柔放置于白玉手腕处。
不同往日里药草的苦味,鼻尖取而代之的是股幽幽兰花香。
扶玉指节分明,隐约带了些屋外的凉意,眼神专注,不曾分心。
倏地,白玉记起那日在清涯寺,他曾说过,自己像他的一位故人。
再加上匆忙告别,她没细问,而现今人就一帘之隔,有关身世的蛛丝马迹,白玉不愿错过。
“那日,我曾记得你说过,我像你的一位故人。”她装作若无其事道。
腕上白帕随长指一晃。
扶玉撩起眼皮,笑盈盈反问:“姑娘莫不是对在下这位故人好奇?”
白玉没否认:“自然。”
“说像也不像。”他端详着白玉,认真评判起来,“她素来穿着艳丽,性子傲烈,是个呲牙必报的人,即使寄人篱下,也压不弯脊背,总而言之绝不会吃亏。”
白玉捕捉到了男人眼里闪过的一抹流光,她道:“听你一说,我倒想认识认识。”
恰恰相反的性格,着实令人艳羡。
扶玉温润眸底一怔,眼尾很快染了笑意:“会的,会很快见面的。”
他把过脉后极有分寸施了一礼:“姑娘身子骨需静养,在下会开一道方子,早晚各服一次,切记不可中断。”
“谢过公子。”
话音一落,门口踏进只黑靴,靴底被擦得白中发亮,他剑眉高挑,似鹰眼般的黑眸,直勾勾盯着屋内。
“你怎会在此处?”
白玉看见来人,阖住了眼,背过身去。她知道的,裴璟不是来寻她。
扶玉转身,言笑自若:“裴将军,在下只不过闲来无事,帮府中人瞧瞧毛病,您怎么无端端就怒了?”
裴璟噎住,攥着的拳头一松,别扭道:“本将军觉得不妥,女子房间岂能随意进出。”
“不妥……此言有理。”扶玉收起帕子,“哦,那等人病入膏肓就妥了,裴将军想法甚妥,在下钦佩。”
两人谈论,一字不差传入白玉耳中,她脑袋昏沉,听着又难受,声音有气无力打断道:“我乏了,请二位出去争论吧。”
说完,她显得无奈,轻如蚊鸣,想是听不到了。
意料之外的,很安静。
一切戛然而止。
她扭头望向纱帐外,触及到一只带上门的手,轻又缓。
古铜色。
饱经风霜,糙中带硬。
裴璟的。
不知怎的,她居然心安很多,睡意朦胧,无意识勾起嘴角。
*
府邸屋檐下,裴璟在石板处蓦然站立,他手心厚茧正覆着腰间匕首,眉间怒气隐隐冲淡了。
“白玉,身子骨如何?”
“那位病着的姑娘?是个好名字。”扶玉回,“不好说,落下病根太多,日积月累,并非短时间能养好。”
他又问:“你有医治法子?”
扶玉将卷好的药方递过去:“在下不才,除汤药外,还需配上日日针灸,药浴,才可好转一二。”
裴璟颔首:“知晓了。”
“不过,”扶玉摇头,“此苦非常人所能承受,在下觉着她娇弱……”
裴璟打断:“用不着你操心。”
扶玉轻笑:“裴将军,你可不要忘了,过几日启程去接小王爷,无暇分身。还有,皇上派在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