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街道人烟少,马蹄响起,一前一后奔腾踏过青石板,铮铮有声。
时酒率先开口:“将军,我们就这么走了,白玉姑娘她不会出什么事吧。”
男人一身玄袍高坐马上,古铜肤色的长指拉紧缰绳,手背青筋缓缓显露,他发丝被风吹扬起两侧,掩住了墨黑的眸,看不清神色。
裴璟语气一如往日般淡漠:“将军府总比外面安生,她待着不会有事。”
最多不过三日,裴璟就要带兵出城,到时候皇城脚下即便是刀山火海,他也要一路杀回来。
以身试险,方能一网打尽。
太后一派在裴璟军中安插了细作,他又怎会不知,无疑是想要演完这场戏,留下的传话人罢了。
待出了皇城,那细作无非就是斩于马下的结局。
至于梁易萧那边,早已做足了万全之策,只等二人里应外合一举拿下反叛逆贼。
到那时,便成大合之势。
两派纷争多年,苦的是百姓,也该有个结果了。
那他与白玉的结果呢?
鬼使神差的,裴璟脑海里浮现出美人憔悴被困在幔帐中,哀痛欲绝向他喊的最后一句话,杀了她。
不知为何,她越想离开,裴璟就越想把人留在身边,甚至产生了禁锢的念头。
从未有过的贪欲,在此刻如野草疯长一发不可收拾,就像彼此交缠深入时不停不歇,不知疲倦……
他想,真是疯了。
将军府别院,寂若死灰。
裴家夫人面目黧黑泪痕未干,她一夜未阖眼入眠跪坐小祠堂,神色恍惚上了炷香。
裴家夫人本是商户柳家庶出的女儿柳尔蓉,她在宅院里并不得宠,父亲更是靠女儿攀附权贵。
她一个庶出自然逃不过,差点做了比父亲年长几岁之人的妾,幸好当年偶然碰见见裴老将军在府中暂住,彼此一来二去生了情愫。
碍于身份地位,柳尔蓉又使了些不入流的法子才嫁到裴府做妾,终归逃离那虎狼之穴少受了折磨。
虽做了裴家妾,但老将军待她极好,就是这一点好,却足以让久陷深渊的人生出些期盼来,甚至慢慢养出了邪念……
现下唯一的儿子死了,那便怪不得她翻脸无情,争个鱼死网破。
柳尔蓉说话嗓音干涩厉害,像是被撕扯过:“明远你放心,为娘会让整个将军府为你陪葬。”
见柳尔蓉踉跄起身,嬷嬷在身边候着搀扶了一把,提醒道:“夫人莫要熬坏了身子,明远少爷的后事还需您处理呢。”
柳尔蓉往出走,走到院里才问询:“去报官的小厮如何了?”
裴璟天微亮就离开了将军府,加上军中事务繁多,那报官的事儿就落在了下人身上。
况且,裴明远是在裴璟外室屋中死的,柳尔蓉怎会不清楚是自己儿子先行下手,不然也不会看他前些日子举止怪异。
于情于理,错在裴明远。
若是告官势必会牵扯出许多往事,非但出不了这口恶气,反而会将柳尔蓉自个儿搭进去。
此举实为下策,必是不可行。
只能暗地里做些手脚静观其变,她就算到头来是死路一条,也得拉人垫背。
嬷嬷低垂着眼,回:“奴婢带人在衙门前拦下了,顺带跟传话的衙役打点过银两,不会说漏嘴。”
柳尔蓉点头:“嗯,处理干净要滴水不漏。”
“是,奴婢明白。”嬷嬷思量片刻,“不过这衙门与陆家关系紧密,他们会不会告知裴璟……”
“陆家若知道裴璟纵容外室弑弟,那婚约怕是作废不算数了,恐要帮我们一把也未可知。”柳尔蓉抚平了衣袖,“敌人的敌便是友。”
嬷嬷点头迎合,向院落外门边走边问:“我们就不管那个外室和她丫鬟了吗?”
“管。”一想到二人,柳尔蓉恨不得碎尸万段,连说话呼吸都重了些,她咬牙切齿道,“往饭菜里下最狠的毒,慢慢折磨,不能便宜了她们。”
话音刚落,院墙另侧便传来“嘎吱”一声,似是有人踩断了枯枝的响动。
耳闻,柳尔蓉放慢脚步,向嬷嬷眼神示意,须臾间就将偷听墙角的人直接拎到她面前。
柳尔蓉俯视着跪地之人那张生得再熟悉不过的皮囊,看其不停挣扎的模样,她极为突兀鼓起了掌:“急着投胎,那本夫人就满足你。”
*
“裴明远,死了?”听到消息的陆浅意眉头紧蹙,她不确定追问道,“此话当真?”
丫鬟回道:“当真,奴婢恰好路过,亲眼看见裴家人报官被拦下来了,听说是在外室院中死的。”
又是外室……
上回陆浅意去裴府教外室规矩被打断,等她追出院门外哪里还有裴璟的身影,倒是转头遇到了裴明远一个人鬼鬼祟祟。
左右不过对裴明远说了几句对裴璟外室不满的话,而后见娘亲回来,她便跟着离开了将军府。
其余的也不知晓,没成想居然死了。早知如此,当时就该动手……
不过眼下她还有其余重要的事情要做,前一个时辰宫中传出太后昏倒的消息,淑兰长公主梁安如心力衰竭无暇分身,刚差人递话过来让陆浅意先去侍疾。
陆浅意自是无法推脱,说来正想见一眼十三王爷梁永安,听闻他才气无双待人有礼,是位众人仰慕的皎皎君子。
尤其他年岁小,未曾娶妻。
思及此,陆浅意坐在铜镜前仔细选了枚簪子,然后缓缓插进云鬟雾鬓的发丝中,她笑意微漾:“裴家怎么能比得上皇室,先让他们自己处理,我们也该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