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四娘目露悔恨之色,她只恨当初自己未曾听父亲的劝阻,被对方的外表迷了心智。
“我们母女到了扬州这才知道,原来对方早已恢复了名姓,不但科举有望,更是得到了官家小姐的垂青。”
顾四娘咬牙切齿地说道:“小女子并非是那种拎不清的,纵然他是赘婿,但是却也从未苛责相待。
当年他家遭逢大难,全家发配边疆,他为了能够留下,自愿入赘我家,从不是小女子强夺而来。
更何况,小女子自认有几分骨气,若是觉得小女子蒲柳之姿,一封和离书,我顾四娘也受得起。”
听到赘婿二字,黛玉眉间掠过一丝惊讶,她看着女子询问道:“可你们怎么会被卖入青楼?”
若是如对方所说,那眼前的女子应当是妻主才是,又怎会被轻易地卖到那等地方?
顾四娘闻言,咬紧牙关,两腮肌肉发颤,显然是已经恨毒了。
“小姐不知道,在此事发生之前,我与他见过一面。然而归来第二日,便出了这档子事。”
顾四娘伸手攥紧胸口衣衫,眉眼之间,满是凄厉之色:“他知我性格宁折不弯,与其说要将我们母女卖入青楼,不如说他想用这种方法逼我去死。”
若是对方只对付她自己便罢了,可是这人竟然向她们的女儿出手。
他难道就不怕,若是女儿真的被抓到那等肮脏之地,日后可怎么办?
顾四娘此时再也忍不住,她千里寻夫而来。却未曾想对方竟然早有二心,更是想尽办法逼着她去死。
原本已经止住哭泣的小姑娘,看见母亲放声痛哭,也忍不住跟随着对方一起哭泣起来。小孩子带着童音的哭嚎,让人越发的喘不过气来。
“他是赘婿,可是写了入赘婚书?”黛玉觉得此事似乎还有些蹊跷,当下便抓住重点询问道。
顾四娘点点头,随即收敛哭声,一边轻拍着小姑娘的后背,口中解释道:
“我和他是签署了正经婚书的,按理说他无权出具典卖凭证的。
可是如今他攀附贵人,而我顾家宗亲凋零,他自然可以拿捏于我。现在做些手脚,等我一死,他便可以平白脱身。”
那所谓的贵人,黛玉自然一听便知,若是顾四娘所言不虚,那么对方会拿出卖身契并不困难。
只是若真的如她所想,那赘婿欺人太甚,且颠倒黑白,而扬州知府也脱不开干系。
黛玉转头看向一旁瞧着自己的春香楼老板,对方一直盯着自己,若非是其是个女子,眼中更没有任何其他意味,她不会忍耐到如此。
“你既然是春香楼的老板,那么那文书自然在你手中,与我看下。”
“自然是有的,不过,奴家要喊句冤,一来奴家并不知道是此等缘由,这二来却并非是卖身契,而是雇佣书。”春香楼主一直在旁边,这会子也听了个八九不离十,当下脸色也有几分难看。
她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送到黛玉面前,这才又说道:“春香楼是烟花质地不错,可楼中的规矩却是从不逼良为娼。
这上面写得明白,因她们母女二人来到扬州缺了银两,这才自身到我这楼里,且是以工养生,可并非是要沦入娼流。”
黛玉抖开纸张,果然见到并非乃是卖身契,而是雇佣书。上面明确写明了缘由,的的确确和老板娘说的一模一样。
如此一来,这事情却是越发的蹊跷。
“是谁告诉你这是卖身契的?”黛玉扬了扬手中的文书,沉声对顾四娘说:“这的确只是雇佣书。”
顾四娘慌忙地接过文书,随即双眸猛的瞪大,她出生官宦自然也是识字的。上面明明白白地写着,是雇佣而非卖身。
“这……这怎么可能?”若说顾四娘刚刚还是满腔恨意强势之极,那此时她便是茫然的。
一旁的小姑娘也踮起脚尖,看着母亲手中的纸张,有些疑惑地说道:“可是刚刚他们抓我的时候,明明是说要把我卖到青楼呀。”
难不成是有人在浑水摸鱼?
黛玉听闻此言,当下眉头一挑,随即看向刚刚被侍卫统领踹过一脚的壮汉。
那人本就觉得不好,这会儿见到目光都焦灼在自己身上,当下更是惶恐不已。
老板娘听见小姑娘说话,立时也反应过来,当下撩起裙摆快走两步,到了壮汉跟前,照着对方的脸就是一巴掌。
“你这混账,给老娘说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这一声耳光极为响亮,显然是毫不留情,那壮汉的脸很快便肿了起来。
“是……是那魏四郎,给了我五十两银子,让我们吓唬她们母女一下,只要把人带进春香楼就行,我……我就胡说八道了。
可是……他的确是要逼死他妻子的,当时他特地说了,一定让我们不要搜身,让她有机会自杀。”
杀人诛心,何其可恨。
黛玉猛然扬眉,她也算见过不少案子,可是这般恶心的,却是头一回。
只是不知道此事之中,究竟是这魏四郎一人的主张,又或者还有其他人的影子。
黛玉正思索之间,顾四娘又跪在自己面前,连连磕头。
她心头一跳,连忙伸手要扶起对方,却又被顾四娘阻挡。
顾四娘一点没省力气,不过七八个头,额头上便出现了淤青血痕。
“小女子不知小姐何等身份,但小女子却知小姐是位善心人,还劳烦您送我去一趟知府衙门,小女子要以妻告夫。”
听到以妻告夫几个字,周围的人都是面色一紧,那老板娘也是有些惊诧地追问道:“顾四娘,你可是认真的,不后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