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三娘教了我很多。无长无少,道之所在,师之所在。”
薛白既得了颜家恩惠,有些事还是上心的,道:“前阵子启玄真人闭关修炼,我打算近几日到终南山拜会,请他为三娘看诊。”
“你这孩子,费心了。”韦芸笑着打量了薛白几眼,道:“看着又长高了些,入秋了多裁两件衣裳。”
她招过家中绣娘给薛白量尺寸,闲聊着家事,从颜嫣的病说起。
“三娘从小体弱,有人说是与我们夫妇有冲,加上我们没养过女儿,遂过继给兄嫂养了九年,故她虽是我们唯一的女儿,却也是兄嫂家的三娘…”
这“兄嫂”指的便是颜真卿的兄长颜杲卿,与其妻崔氏。
薛白对此人颇感兴趣,特意询问,得知颜杲卿门荫入仕,初任范阳户曹参军,如今正在安禄山的部下,且安禄山对他颇为信任,举荐他为营田判官。
就在昨日,颜家已得了书信,颜杲卿下个月会随安禄山一道来长安。
“这么说,三娘有两个阿爷阿娘。”
“嗯,都是我阿爷阿娘。”
薛白自然而然道:“那等入秋,颜公到了长安,我亦该当面拜会。”
颜嫣眼珠子转了转,马上就知道这个阿兄又是打着结交官员的主意,她无奈地吁了一口气,拿他没办法的表情。
稍稍寒暄了两句,薛白告辞出来。
回到薛宅,杜五郎竟是又在。
“马上要岁考,之后要春闱?”薛白问道:“你不读书吗?”
“我是明经科。”杜五郎理所当然道,“在哪里背诵经籍都是一样的,我过来还能带九郎、十一郎一起读书。”
“是吗?却没见你背诵。”
“不急,等用过午膳。”
“到时你又困了。”
薛白懒得再理会杜五郎,自转回西后院,与青岚一道用了午膳,铺开卷轴,提笔,准备写一出戏曲。
然而,毛笔悬在那纸上,却是许久都未落下。
直到东院那边又有人来“咚咚咚”地敲门。
薛白竟真的在内院门上安了门环,也不肯把院墙打通以更加融入薛家。
“六哥,又有人来找。”薛十一郎道,“六哥是名士吧?好多人来拜会,我都要成门童了。”
薛白摸了摸这孩子的头,道:“你好好用功读书,往后也会是名士。”
“好,我要像六哥一样。”
这次是玉真公主下帖,邀他次日赴宴。
薛白正因颜嫣之事,想要拜会玉真公主,欣然应下,再回到西后院提笔,苦思良久,终于是写出了一点东西。
次日,在太平坊玉真公主府邸前见到了王维。
王维是才下衙便过来,身披着红色官袍。
“摩诘先生有礼了。”薛白含笑打量了他一眼,道:“还是这身新官袍更衬先生气质。”
“托了你的福。”王维脸上未见太多喜意,淡淡摆了摆手,道:“迁为库部郎中了。”
“恭喜。”
哪怕是诗佛,此番得了薛白好处,也得有所表态。
“岁考、春闱将至,你用功些,莫让人拿了话柄。”
这话里的意思,王维愿助薛白及第,才劝他真添些学识,免得又来个拽白的闹剧,场面不好看。
薛白莞尔道:“春闱我自有办法,摩诘先生若觉欠我人情,且先欠着,往后总有偿的时候。”
王维微微皱眉,似乎不愿亏欠人情。
两人走进了偌大的公主府,薛白拿出一个卷轴递过去。
“请先生过目。”
“这是?”
“戏文。”薛白道,“我想写一出戏曲,奈何才能有限,想请摩诘先生一同执笔。”
说是一同执笔,其实他想的是请王维来执笔,自己则只做指导。
毕竟,猴子的故事用大白话便可以讲,戏曲却是看真功夫的。
此事他没有请颜真卿出手,因颜真卿重实务,不喜欢以这些华章丽句取悦天子。而这方面,王维的才情显然更出色,毕竟曾担任过太乐丞,专教习音律、舞蹈。
王维停下了脚步,凝目看着卷轴上的内容,眼神有些异样。
许久,他收起卷轴,递回到薛白怀里。
“此事我做不了。”
“先生才华无双,又精通音律。”
“太艳了。”王维淡淡道,“与我文风相冲。若为你执笔,影响我诗文境界。”
虽明知这是个得圣眷的好机会,他终究是不那么上进。
但想到与薛白的交情,他还是道:“此事我为你寻一人执笔。”
“多谢摩诘先生。”
王维平淡地点了点头,前方有婢女迎过来,分别带他们二人去更衣、稍歇。
有些奇怪的是,薛白被单独带到了后院,绕过重重院墙,直登上了一间阁楼。
婢女停下了脚步,万福道:“薛郎请进。”
周围很安静,长廊那边是一个虚掩着的门。
薛白意识到了不对劲,但无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迈步过去,推门而入。
帷幕后站着一人。
掀帘看去,此人四十余岁,身形丰伟,脸上有着几道隆起的伤疤,正是皇长子庆王李琮。
“薛郎不必多礼。”
李琮不等薛白行礼,先抢上前一步,扶住了他的双臂,深深看了他一眼。
那满是伤痕的脸凑近了虽有些可怖,但李琮的眼神却非常亲切。
“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