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怀实回来后屏退左右,把木匣子放在桌案上,打开来,从中捧出一方铜镇纸看起来。
这物件有些旧了,许是一直放在府库里,微微有些泛青色。乍看之下,会以为上面盘踞着一条龙,仔细看方可辨认出它是没有角的。
吴怀实把镇纸竖在眼前,眯起一只眼,觉得它是有些歪的,遂将它掰了掰,没掰动。
铜本是软的,这方铜镇纸大概是添了些锡、铅。
“汝阳王找这个做什么呢?”
正这般想着,有小宦官赶过来。
吴怀实不等他上前,将铜镇纸放回匣里,夹在腋下,道:“走吧。”
边走,他边思忖着措辞,想着怎么把薛白在查汝阳王死因之事不动声色地告知高将军。
他知高力士常常偏爱薛白,但这次薛白确实多管闲事管到了内侍省,而且一个逆臣养子总是掺和宗室之事,显然是居心叵测,高将军当明白才是。
“阿爷。”小宦官恭敬赔笑道:“奴婢禀过了,可高将军这会儿没空见你。”
“没空?”
吴怀实停下脚步,感到十分讶异,问道:“你说了我有要紧事回禀吗?”
“说了,但好像宫中出了大事。”
“什么大事?”
“奴婢还不知…”
“那还不快去打听!”
吴怀实当即紧张起来,一时也不会往别的事情上想,满脑子想的是这“大事”定与汝阳王之死,甚至三庶人案有关。
而这两件事,以及近期荣义郡主出嫁,皆与李琮有关。
眼下高力士既没空见他,吴怀实招过心腹,吩咐道:“你们去暗查庆王,我要知道庆王最近都在做什么。”
“喏。”
“还有,汝阳王之前的行踪,加紧了查。”
“喏。”
吴怀实则重新放下手里的匣子,不停转动脑筋。
想着想着,他忽然想起一事,干脆拉开屋门,见门外一个小宦官站在那,便道:“伱进来,站在那。”
“喏。”
“帽子解下。”
“喏。”
吴怀实再次拿出铜镇纸,比划了一下,狠狠地朝着那小宦官的后脖颈砸了下去,连着重重砸了三下。
三声闷响。
小宦官来不及痛叫,被他砸倒在地。
吴怀实确实是用了全力,累得连连喘气,道:“起…起来。”
他放下手中的镇纸,俯身去探那小宦官的气息,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真将其打死了。
人命脆弱得出乎他的想像…
“吱”的一声,门被推开,进门来的小宦官见了屋中情形,吓了一跳,连忙捂住嘴。
吴怀实转过头,露出一个阴翳的眼神,淡淡道:“怎么了?”
“阿爷,打…打听到了,宫中出的大事是…圣人把杨贵妃撵出宫了…”
“什么?!”
吴怀实倏地站起身,大为诧异。
“你说的不是杨淑妃、杨昭仪、杨婉仪、杨婕妤…说的真是,贵妃杨太真?”
“是。”
吴怀实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铜镇纸,一时也说不出哪桩事更大。
虢国夫人府。
香闺中,正在兴头上的两人停下动作。
“那我先回去了?”薛白道。
“别,你到客房等着,玉环也许还要你出谋划策呢。”杨玉瑶匆匆整理着发鬓,“忽然出了这等事情,谁知如何是好。”
“可让她知道我此时在你府中…”
“你真当她不知我们的关系不成?”
杨玉瑶重新披好彩帛,借着烛光擦了擦薛白的脖子,发现那红印子擦不掉,也无暇再管,匆匆往堂外赶去。
还未出后院,便见杨玉环往这边走来,边走边看着周遭的风景。
她连忙迎上去,问道:“如何回事?你吓我不成?真是忤旨被赶出宫了?”
“是,我若不是贵妃了,三姐便不欢迎我不成?”
“谁与你这般说了?问你出了何事,方好想办法。”
“到你屋里说。”
杨玉环自往杨玉瑶的屋中走去,同时,流风回雪地转身看了张云容一眼,示意她守好院子。
姐妹俩进了屋,明珠正在收拾床榻。杨玉环打量了屋中情形,忽道:“既然薛白也在,便将他请来,省得我还要再与他说一次。”
杨玉瑶知妹妹出宫是大事,也不打算瞒着,便吩咐明珠去将人请来。
“我正与义弟议论国事,谈谈南诏之战、汝阳王之死…但你是如何知道他在我府中的?”
“若只是三姐你自己在这榻上躺过,何必让明珠收拾?”杨玉环轻哼一声,啐道:“欲盖弥彰。”
“岂能凭这点就猜到?你怕是不问青红皂白就开口说他在我这里。”
“冤枉你了吗?”
“说了,议论了些国事。”
她们从小到大都喜欢拌嘴,从进屋到坐下这几息工夫内已是你来我往地说了对方几句,但杨玉瑶还是忧虑的,不由道:“都失宠了,你还说这些闲事。”
杨玉环径直拿起桌上的洒壶,对着壶口便饮了一口,方道:“渴死我了,在宫中争吵了一架,到现在还未沾水。”
她并不回答姐姐的问题,目光向屋门处看去,等了一会,只见明珠引着薛白进来。
薛白衣衫齐整,束发戴冠,头发一丝不乱,面容清峻,透着股凛然正气,总之是一派正人君子模样…杨玉环看他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