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延翠竹挺拔苍劲,肆意生长,一座竹楼伫立深处。
绿藤顺木枝蜿蜒攀爬,苍绿叶片长有三个小小的角,大片大片覆下,旁侧一溜垄好的土方方正正,冒出嫩绿,近乎透光的草尖。
拉动窗边麻绳,平整竹片编织而成的竹帘被转动拉升。皱叠垂落的浅青床帘下,楼念北双眼紧闭,额头不断冒出的汗被凉水浸透的布巾擦去。
缕缕灵气勾动,俞绵绵指尖墨色符文渐次成形,繁复纹路印上楼念北眉心。这傻孩子,灵气乱了就乱了。逆转灵气又达不到抑制目的,还极为容易损伤根本。
符文流水般流转,捋顺胡乱窜走的灵气。楼念北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松开捏紧五指的拳,呼吸也逐渐平稳。
虽然有所缓解,但也只是暂时。俞绵绵忍不住感叹自己的运气,三个弟子,没一个省心的。如今一个自带仇敌,还有一个随时可能被归入魔族阵营。
“师尊,药煎好了。”即墨臾捧着碗黑乎乎的药汁进了屋。
俞绵绵打量一眼貌似恢复良好的大弟子,一贯的面无表情,步伐倒挺稳当,“喂给你师弟吧,完了自己去歇着。”
即墨臾端着药径直走向床边,眼一垂,手一伸,捏开楼念北的嘴就开始灌药,灌完又捧着碗,带上门走了。俞绵绵全程静默观看,药烫不烫的,他可是你师弟,温柔点行不行,全被他一气呵成的动作堵嘴边,一句没能找着时机吐出。
她捂上额头,头疼。
等楼念北睡沉,俞绵绵起身轻轻掩上竹门。捎上门边喷壶,还没走几步,她就嗅着了空中弥漫的一股淡淡水汽,新洒的水还没能完全渗入泥土,染着大片湿润深色。
俞绵绵手提喷壶站了会,瞄见篱笆边倔强挤出的一排草,脚踝高,紫的黄的小花米粒大,就随手给浇了一遍。身后十六岁的半大少年站阴影处,握着手里除杂草的铲子,转身回了屋。
屋檐露出一角泛白碧空,俞绵绵往屋前走廊上一躺,就不动了。衣料摩擦声窸窣,一人在她身旁坐下,蒲扇轻轻扇动。
她一手垫脑后,一手伸高晃了几晃,蒲扇就到了手。俞绵绵有一搭没一搭地扇,二弟子常陪她待走廊上,端端正正跪坐她身边,有时扇着扇子,偶尔用竹片编些东西,还备点茶水。
及笄之年的少女,一颦一笑都极为柔和。天资不算高,马马虎虎还算过得去的那种,但胜在性子沉稳,根基扎实。收下吧,师父头疼,不收吧,又怪可惜的,就到了她门下。
一手符画得规规矩矩,提笔细致沾墨撇墨,一笔一画行兵布阵般齐整。种花种菜倒种一个活一个,随手往地里撒一把种子,胡乱浇点水都能长势喜人。弟子还没脱离凡俗五谷时,就摘些她种的菜,凑厨房里生火做饭。
初始都不会烧火,干草和柴火一股脑往炉灶里塞,没一会功夫个个灰头土脸,被呛得直咳嗽,挤作一团钻出黑烟滚滚的厨房。
唯独没有参与的大弟子一张脸白白净净,站一旁眼神淡漠,一一扫过他们花着张脸,眼泪直流的狼狈模样,无悲无喜,皈依了佛门说不定还能成个有些作为的佛修。
俞绵绵手下一撑,坐起了身,倚靠上身后立柱,“既然同即墨家的人不和,去剑宗或者灵虚阁不好多了?哪个不把你当宝贝疙瘩?”
“母亲说用了这姓氏,入了那问仙门,也算对得住列祖列宗。”即墨臾的眉眼像用小楷笔沾上不浓不淡的墨,细细描绘而出,冷隽而俊逸,眉骨偏又生得冷硬,衬得一双清凌凌的眼看什么都淡淡的。
他双眼平视,印着远处云天,如同说一件与他毫不相干的事。
“这样啊。”俞绵绵胡乱扇几下手中蒲扇。大弟子天赋了得,隔壁山峰那群剑修的招式,他看一遍就会,塞到她这符修的手里,都不知道谁教谁。
身边两个弟子满脸黑灰,肚子饿得咕咕直叫唤。十岁大的大弟子展开衣袖捂鼻子,顶着浓烟进厨房开窗。清爽凉风阵阵涌入,驱散满屋熏眼烟雾。
等烟散去,他蹲灶边生好火,胡萝卜上案板,刀过成丝,手腕一转,一颠勺,一盘清炒胡萝卜丝就好了。俞绵绵跟着弟子齐齐蹲灶边,简直要喜极而泣,从此竹秋堂的下一任顶梁柱就有着落了!
只可惜大弟子虽学符也快,笔画干净,毫不拖沓,但总有些屈才味道。对面新入门的弟子练剑招式哪错了,该怎么改,他一清二楚。
俞绵绵手上有把御空飞行的剑,就给大弟子使了一下。他接过剑,有模有样地比划,挪腾转身之间,甚至有几分漫步云端的仙人姿态。
逼得俞绵绵跑去对面云墨峰软磨硬泡,要了本剑修功法过来边学边教,不知怎么就变成了一大一小捧着功法边念念有词,边招式来往。
弟子一天比一天学得深入,灵气入剑,几乎成一体。俞绵绵就不陪学了,买来把剑,借来大堆剑法扔给大弟子自己琢磨。她两手一张,解脱了似的,搂住凑过头看热闹的两个弟子的脖子,教画符去。
大弟子练着练着,就成了每天重复一个挥剑的招式,眼眸中含着缕缕压抑。
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小小年纪就消化不好?灵力通融,游走间却有几分凝滞,俞绵绵恍悟,遇瓶颈了。招式虽然已经十分娴熟,但灵力隐隐压过剑招,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只是大弟子还没能冲破那层看似薄透的屏障。
“去雪崖闭关一阵子如何?”
即墨臾收剑看她,点头应下,“是。”
雪崖常年冰雪堆积,小雪大雪随机降下。往里一站,灵气连同寒气一把糊上脸,从外渗到里,寒意深入骨髓,从头发丝醒到脚趾盖。
虽然那儿也是门中美其名曰让弟子冷静一下,暗地里罚犯错弟子或打发不顺眼弟子的宝地,但俞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