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起了风,簌簌作响,深深浅浅的竹影不住交织摇晃。
停了指下敲击,俞绵绵侧眸注视糊纸竹窗。她借套近乎塞了那只妖一张换影符,算算也该下了决定。一人形黑影忽地闪现,如同自竹影中逃逸而出,眨眼立于窗前。
“帮我。”
俞绵绵仰头轻笑,“我都自身难保呢。”
“我听人提起过你的弟子即墨臾。”黑影停顿片刻,没等着窗里人的回应,沉着声继续说了下去,“妖练就的丹药效果虽好,但人修也不差。”
“是么,那可巧了。”
黑影贴近了窗,微微俯首,同俞绵绵耳鬓厮磨般,“不算巧,他们想将他也拖去那肮脏地方,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俞绵绵往里缩了缩,“比如说?”
窸窸窣窣,黑影撩起长发,扒开身上长衫,脖颈与肩交接之处往下遍布绒毛轮廓,犹如裁剪皮肉,改为拼接某种兽类的肌体。
“我可算好的了,你也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吧?”
“成交。”俞绵绵目光滑过他平整肌肤同皮毛交接的暗影。即墨谦虽同大弟子不和,但也只是小打小闹,滑下石梯摔破了头,第一个冲下去的还是即墨谦。
她跑去对面云墨峰,光明正大替大弟子问剑修借功法时,即墨家的剑修也在,不曾伸手阻拦,眼皮一撩,冷着张脸,剑法偷偷递了不少。
即墨家不太平,恐怕大弟子出了问仙门,就得落入另一个精心设置的陷阱。如今太上长老意图摸清即墨家动作,明面上却也只能顺从,将人赶出去。与其担忧大弟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遇了害,不如冒险离开。
远处天边渐渐放亮,俞绵绵推开窗扇,跃身下了竹楼,踩上长剑,残影般飞离。
“萧师兄可真早。”她手背身后,晃晃悠悠走到了萧衡面前,一脸寒暄。躲岩石后的萧衡皮笑肉不笑,往后退了一两步,“师妹这不也挺早?”
俞绵绵冲他笑,“我这不没睡。不知师兄又有什么烦心事?”
“倒也没什么,”萧衡往旁又退了几步,背靠一人高岩石,“就是你着实太不知趣。”岩石四周草丛随风轻晃,却越发杂乱无章,犹如什么东西穿梭于其中,迅猛而不可视。
俞绵绵抬剑挡了一把,巴掌大黑影划过,四面吱吱叫唤此起彼伏,向她聚集。萧衡压低了眉眼,带出几分刻薄,“都给我上!”
巴掌大的耗子,毛发密实而黑亮,绿豆大的眼猩红一片,躁动不安。一剑斩下,它们还丝毫不觉疼痛,拖着半断,内脏外流的残躯一个劲往前扑。鼠群狂乱弹跳猛扑,俞绵绵的眼自缝隙中露出,眼神冰凉得近乎骇人。
飞洒血滴与碎裂肉块间,萧衡满脸惊慌,拔腿就跑。俞绵绵手肘一弯,手腕使力,符文追赶而去,却被轻易化解。
“您怎么在这?”俞绵绵语气疑惑。银发太上长老收了雪白拂尘,觑她一眼,“力道过重,若人没了,你要如何查他背后之人?”
萧衡被剩余灵力一冲,摔倒在地,手胡乱撑了几次都没能起得了身。不远处两人脚步声逼近,他目露慌张,却无法呼喊出声。
“谁派你来的?”俞绵绵蹲他一侧,低头俯视。“即墨家。”萧衡撑着手,脚蹬地,不住挣扎。俞绵绵偏头,笑得玩味,“靠山倒挑得挺好,可我怎么瞧着不像呢?”
她拍拍萧衡的脸,“一大清早的,师兄还没吃吧?”萧衡一听,一地耗子的腥臭气息似乎都浓烈了些,挣扎得更厉害。碍于动弹不得,他转头去看另一边的人,“她这是要杀人灭迹,好隐藏同魔族勾结之事。”
“同魔族往来?”银发青年浅淡一笑。俞绵绵打了个激灵,“我倒想抓个魔族,问问哪里溜进来的。”
“也不知耗子肉滋味如何,师兄不如尝尝?”她揪起萧衡的头,作势往一块带毛碎肉上压。萧衡一头冷汗,嘴还没挨着,鼻尖一滴汗珠先砸了下去。
“吃不得!吃不得!”他一个劲扑腾,拼命扭头。俞绵绵止住动作,“怎么就吃不得了?多新鲜。”萧衡闭了嘴,同越发靠近的新鲜耗子肉干瞪眼。支棱起的毛发乌黑,细细密密,尖端微微发黄,有些粗糙,肉腥味近在鼻下。
“下了药!”萧衡惊得手指抓进泥里,说完就闭了嘴巴,抿得死紧。俞绵绵提起他的头,“什么药?”“买来的,吃了精神得不得了。”
自个就是丹修,什么药不能自己炼,俞绵绵不听他胡编乱造,“找我家大弟子做什么?”萧衡支支吾吾,被俞绵绵往下一按,又狠下心了似的,“用他炼丹,说不定能一步登天。”
“哪听来的?”“给即墨家送丹药偷听到的,说他身具仙人之血。”
要么背后有人故意引导,要么他揣着明白装糊涂。俞绵绵松了手,“该干嘛干嘛去,别在这碍眼。”萧衡瞥她,眼神游移不定,见两人都没动,连滚带爬转身跑了。
“就这么放了?”
“太上长老不是说留着他的命,好查身后之人么?”俞绵绵提嘴微笑。银发青年侧头扫过她毫无笑意的眼,“我觉着,你在打什么主意。”
“哪儿能呢?”俞绵绵眼睛也笑了起来。太上长老瞧她几眼,扬一把拂尘,走了。她手心符文成形,烧去一地残尸,坐上了一人高岩石。
天色大亮,远处道上走来两人,左边的伸手去搭右边的肩,被侧身躲过,他就将手背在了脑后。
“师弟我好心送你一程,师兄太伤我心了。”即墨臾目视前方,“好好走路。”楼念北四处观望,嘴里念念有词,“路可不就在脚下,我脚可不就走上头?”
“师尊,您跑石头上做什么呢?”楼念北寻着了俞绵绵,屁颠屁颠蹦了过去。俞绵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