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阙间,有人步伐匆忙。
“白溪师弟!要响钟啦!”
雪色雕栏旁侧,即墨臾头偏侧,眸子直勾勾盯向倚靠一旁的人。
“我一定要被这么叫?”
沈若水抬下巴,“啊,虽说你是被你师尊寄养在这儿,但还是得随随剑宗的俗嘛,好歹名义上我也是你师尊了,不取个剑名,不像话的嘛。”
“去吧,晚了,执教长老要念叨的。”
一道赤影跃上雕栏,占据即墨臾原本的站立处,蓬松长尾一甩一甩的。沈若水眉眼一弯,“阿鱼回来啦。”
赤狐瞧他一眼,又偏开,没搭理的意思。
没得到回应,沈若水垂垂眼眸,稍显失落,趁机摸摸狐狸毛,“叶家拼死拼活,也只保下一个,那些人,坐不住的。待你醒了,会不会立马同我翻脸?”
不待赤狐作出反应,沈若水偏转了目光,眉头微蹙,远眺山间,呢喃道:“总归要还的。”
圆日悬空,雀鸟高飞,掠过山峰屋瓴,落于花枝。
繁花秾丽,绛色下冷眸微垂。
“将军为何要同人族合作?”
商云竺摩挲过指间玉片,“还个人情。”
“去问仙门,将军也说是还人情。”黑甲下属叹道,“魔门间倾轧得厉害,这番下来,打红了眼的定又会摸过来。”
玉片消匿于掌中,商云竺道:“欠了人情,总归要返还。闹腾些也好,往后打起来了,省力。”
“倒也是,就是来回修补法阵,消耗大了些。”
“派几个远攻好的,谁打来,拿谁修阵,灵石也省了。”商云竺觑他一眼。黑甲下属笑得讪讪,“您知道了啊?”
“于他们来说,我们是异类,知道怕了,才能清净些。”
“您不反对就好。”黑甲下属神色松快不少,随即道:“修为不见长,下作手段不少,您外出这阵子,弟兄们实在吃了些苦头。”
黑甲下属苦水一桶接一桶地倒,“不是天罡印,将军也不至于去趟人族地界,还要遭人钳制。两面三刀的东西,面上应好,卖您面子,当夜就摸进了谷里,要打弟兄们个措手不及。”
“嗯,回来正好顺路,就把东魔主的宫殿给掀了。”
“我就说怎么突然不吭声了。”黑甲下属上扬的嘴角压都压不住,“伤风败俗的家伙,后院男男女女一大堆,还要当街抓人干那档子事,不要脸。”
东魔主宫殿,侧殿残址。
一青年模样的魔族斜躺榻上,面色苍白发青,“没用的东西,还说是灼华楼里排得上号的,勾引人都不会。”
粉衣少年垂首跪立,削肩长项,脊背蜿蜒下流畅的弧度,极为好握的宽窄。
青年魔族忽地站起,长指滑过跪地少年的下巴,指腹按上红润的唇,压往湿热的舌,“把耳朵露出来。”
两只粉白玉润的兔耳,自少年乌发间垂下。
长指扣往颈项,少年杏眼圆睁。紫黑火焰攀上少年周身,因被掐了喉口,他只发出“嗬嗬”细碎声响,垂放身侧的双手,抬都不曾抬起。
片刻之后,东魔主松了手,捻捻指腹,“勾引勾引不会,撒娇撒娇不会,无趣。”
坐回榻上,东魔主的目光点往地上焦黑,“给咱们的商大将军送去,就说,待客不周,聊表歉意。”
山谷瞭望台,找回场子的欢快正徜徉至此处,远处,一队人做贼似的摸进谷中,放下个四角镶金,半人高的红木匣子,跑了。
黑甲下属拾起匣子上的信,“将军,说是歉礼。”
待匣子开启,满匣馥郁香气满溢,瞬时充斥鼻间,其中夹杂细微的脂肉香气同大片焦糊,一焦黑物蜷躺匣底,隐约两只兔耳垂落脸侧。
商云竺垂眸半晌,轻声道:“这样啊。”
烽火连山起,山谷亮如白昼,照亮远处集结的大批魔军。
“魔主!魔主!”一年迈魔族气喘吁吁,“北魔主拒派援军,西魔主说翻山越岭的,不凑这个热闹了,其他三个魔主刚成气候,只送礼不表态,难说不是另有打算。”
“一个个脸皮厚得很,就等着我出手呢。”东魔主冷笑一声,“说商云竺要算旧账,谁不当笑话听?定是哪位回来了,哈,谁跑得掉?”
鼓声起,人影攒动,泾渭互染。
橙红烈焰腾飞横渡,直至满占眼眶,再容不下任何事物,人影只如摇曳虚影,待尘沙为火焰所冲散,剥离出一片猩红。
一簇簇尘沙错落崩炸,遮挡视线,人影卷裹其间,短兵相接。
魔军胶着一团,肉眼可见的凋零陨落。掩藏林间的魔军奔赴而上,穿越尘土同余焰,一片匍匐翻仰,猩红飞溅。
日起日落,魔军的布兵线日渐拉长,无法驱散的萧瑟同狂热,愈发于尘土之上,枝叶之间无声晕散。
谷中。
“将军,放几天了,不埋了吗?”
“不埋,再换些香料进去替换。”商云竺指节抵唇,“选花香重些的。”
“礼都备好了么?”
“备好了,都备好了,包得漂漂亮亮的。”黑甲下属笑容一收,犹豫一瞬,“不过,真要如此?”
“不好吗?”
“也不是,您听劝了,大家都挺高兴的,就是,您受得住吗?”
商云竺觑他一眼,“如何就受不住了?”
“嘿,属下多嘴了。”
林间博弈继续,输赢半掺,部分东魔军退居江面,奔走于甲板之上。
“将军,东魔主打算反扑了。”
“只要他敢亲自来就好。”